散文丨田凯频：西行鸿印-峡湾的魅力

一

丹麦与挪威隔海相望，从哥本哈根到奥斯陆，只需沿着瑞典的海岸线直飞，不足500公里。

我们选择去挪威，那里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西面，大西洋东岸，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美丽的自然景观，包括峡湾、冰川、森林、极光，有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建筑风格，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和最宜居的国家之一。再就是，到了挪威，去下一站冰岛越加近。

公元9世纪末，“长发美男”哈拉尔德开始统一挪威大业，成为第一个挪威的国王。首都奥斯陆有座著名阿克斯胡斯城堡，多个挪威国王曾在此居住。

阿克斯胡斯城堡是中世纪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矗立在阿克海角边上，可以俯瞰奥斯陆市全貌。城堡最初是挪威喻康五世国王为抵御外来侵略，设计建造。不仅雄伟壮观，而且坚不可摧。刚建成不久便成功地抵御了瑞典埃里克公爵的进攻，并且在这以后的历次战役中证明了它固若金汤。哈康六世曾将这座城堡作为他的皇家宫邸。

17世纪初，克里斯汀四世任用著名建筑大师汉斯·斯汀文寇，对这座古堡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和装饰，融入了文艺复兴式的建筑风格。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座大型古典建筑，是坚实要塞与华丽宫殿绝妙组合的杰作。如今，城堡是接待各国政要的场所。

我们到城堡时，感觉气氛不对，许多警察在这里集结，全副装束，携械配器，有固定岗哨，有摩托巡逻，还有跨着峡湾马的女骑警。我们被告知，国家首脑正在这里接待印度总理，暂不接待其他游客。看来此处确是非凡之地。凭着职业经验，外交大事，礼数至关，议事非常，想必有几个时辰，便绕着城堡外围悠闲漫步，草地，古树，宫墙，堡尖，古迹，炮台，海浪，帆影，风光也很美，虽有遗憾，也算来过。

二

从奥斯陆去卑尔根，坐火车可能是最佳选择，铁路两边北欧秋天旖旎的山水风光，都在闲坐中顺带赏依次赏阅了。

北欧的秋天，只要不下雨，天都纯粹的蓝，蓝得不像是天，就是一种单纯的颜色。天上的云，类似云南的云，似乎很低，有形，在阳光下变幻成七彩。不管天晴下雨，水总是蓝的，无风不浪时，就和天一样。有风吹来，水面就像轻薄柔软的蓝色的布。树叶尤其黄，也杂着深黄，暗红，在阳光下，透明，晶亮。倒映在水里，就像蓝布上的印花。

一路行程，全被彩色的云、碧蓝的秋水和斑斓的树叶包裹着。如不是窗外的树在向后面的方向快速移动，感觉是在一个美丽的地方迷了路。

卑尔根是挪威第二大城市，位于挪威西南海岸，濒临大西洋，是挪威最大的港口，也是欧洲最大港口之一。坐落在高山与峡湾之间，周边围着七座高山，有“七山之城”美称。

城内有中世纪古老建筑，圆石铺成的小巷，露天的鱼市场等，颇具古朴的魅力。2000年卑尔根被联合国评选为“欧洲文化之都”。

卑尔根的建筑很有特色，根据地形，很多酒店民居依山而建，像重庆山城。从下往上看，山上的房屋层层梯级，鳞次栉比。从上往下看，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挪威海岸线长21192公里，因此造船、航运业发达，而且历史悠久。早在公元8世纪至11世纪的“维京时期”，挪威进入航海史上的鼎盛时期。现在仍然是世界航运大国，在海洋工程、特种船舶及其设备制造方面具有世界领先技术。位于卑尔根的海洋研究所是欧洲第二大研究所，其海洋养殖、海事研究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站在海港上，眼前是一片蓝色的海洋，身后是七座环绕的山峰，耳边是海鸥的叫声，海浪拍打船壳和海岸的声音。布吕根码头上的一排排北欧风格的木屋，蕴藏着卑尔根的历史和文化。

住在半山上的蒙大拿旅馆，夜晚很安静，站在阳台上俯瞰卑尔根市区，脚下万家灯火点点，迷离中，感觉坠入秋天夜里天上的星河。

三

我们计划去福尔格国家公园，在哈当厄峡湾的对岸，那里有雪山，是冰川。要跨过这个峡湾。

不是旅游季节，所有进出峡湾游轮都已停航，只有几班固定时间的班车。我们只好租车，自驾自游。

按谷歌寻找，到“导航结束”，却没看见有租车公司。询问一个老人，耳背，却很热情，听不明白，比划也不清楚。旁边水果店一个皮肤黑油貌似印度人的老板，主动走出来帮助解答。说是租车公司最近搬了新地方。谢过以后，我们向他指的方向继续寻找。

店主追出来，向我们招手“NO”“NO”后，嘀咕一句英语。儿子说，“他说必须带我们去，不然我们找不到。”老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没人看店，回头交代那个老人家，用两根手指头对着自己眼睛再指着店面，手势很准确，我们都懂。托付好后，反过身快步抢在我们前面。我第一反应，这店主要捞外快了。横过几条街道，转过几个路口，心想，这般复杂的辗转，小费一定不会简单。

到了租车公司门口，老板指点后挥手告别，我提醒儿子给付费。儿子说着感谢的话，取出些许美钞送他。老板见状，立即惊慌起来，连连摆手，一串“NO ”过，握过儿子手，又与我握手，吐出一串不是音乐的音符，转身走了。儿子告诉我们：“他说，欢迎你们来卑尔根！祝你们玩得开心！” 从他快乐的表情和温暖的手，我充满小人之心的惭愧。

在异国他乡自驾，穿行在北欧美丽的山水之间，一路赏心悦目，一路轻松愉快，感觉没有过爽！

到达特尔维克比格德轮渡码头，已中午时分。我们已买了当晚9：15的航班飞斯塔万格，估计不准过渡、爬山来回的时间，既想多看景点，又不误飞机，在选择旅游线路和景点上纠结。

在码头等渡船，排在前面的丰田面包车，车上是一对老年夫妇。儿子拿着地图，敲开副座的玻璃，向老太太咨询。老太太很热情，很礼貌地开门下车，边和儿子叽里咕噜讲，认真在地图上点划，还不时请车上的先生帮忙指点。他们告诉儿子，我们要去的冰川国家公园，开车要绕很远，还要徒步，需要很长时间，今天赶不回来，不是旅游季节，酒店歇业，要宿营。老太太样子很慈祥，很亲善，一直站在阳光和海风中。一老一小，有说有笑，完全不像陌生人，如果不是肤色各异，旁人看来俨然婆孙。

儿子回到车上说：简直不可思议！老人家太热情太客气了！他们把附近所有景点的名称，特色，线路，路程，需要时间，讲得很具体，很详细。知道我是学生，还问我身上钱够不够用，如不够他们可以帮助我。

没想到在遥远的天边，遇上这么友好，这么仁爱，这么慈善的人。突然间，我觉得人的一生会有很多奇妙的际遇。我们不需要她的钱，但她的善意足让我们终生不忘。也许是人们常说的缘分，该送他们一件礼物，以示友情，作为纪念。想来想去，除了行李、相机、证件和钱，只有那本沈从文先生的书，也最适合。

正在议定这事，老太太来到我们车前，这次是她敲了我们车玻璃，看是想说什么。儿子立即下车，我们也下车，点过头后，她和儿子又叽里咕噜一阵。离开时，儿子把书送给她，表明意思。她先是惊讶，后非常高兴，连声Thank you，这句我听得懂。还说很珍贵，好好珍藏起来。这是儿子翻译的。

她过来是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时间紧，过了渡以后，中间有条路，一直通到山顶，那是雪山，沿途秋色和高山雪景非常美，不租车的游客去不了。我们可以去。

过完渡，在永达尔码头上岸，老两口将车靠边，让我们先行，老先生摇下车窗，对挥手致意。

我们依了老太太的建议，沿着Fv105公路，在满目秋色中蜿蜒爬行，穿过森林，翻过草地，跨过戈壁，来到雪山。尽管是福尔格国家公园的边缘，仍然是终年不化的冰雪，满眼白白的厚厚的雪域。滑雪场没有营业，大概是在等待冬天第一场雪到来。冰雪积压、结晶、冻结、滑动的状态，该是多年存在并具有沿地面运动状态的天然冰川。在雪地里行走，琢磨着挪威人冬天里的生活方式和冰雪情缘，突然想起滑雪名匠奥莫特·希尔德超级大回转比赛的英姿，滑雪运动员菲利普·格鲁贝尔以她令人惊叹的“飞翔”震撼全场的场面。

在卑尔根，我们不仅开心，有惊奇，有温暖，还有感动。

四

卑尔根距离斯塔万格不远，都是海滨城市，飞行只需40分钟。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乘坐游轮。在大西洋里乘船，一定更有味道。

出机场就是大巴站，一辆大巴在等时间发车。儿子问过，大巴去往市中心，去时不经过预订的圣维桑万德耶姆酒店，回程经过，但酒店门口没有站点。司机说如果不赶时间，可以乘坐，到酒店门口时，专门为我们停车下车。这当然好，便上了车。

票价每人120克朗，买票时司机问儿子是否学生。儿子说准备毕业。司机笑着说，没毕业那就还是学生，可以免票，只需买两张。

车上乘客不算多，中途各站有人上下。过了若干站，我担心坐过头，要儿子提醒司机莫忘记我们。又到一站，乘停车的当儿，儿子走到前面再次恳请司机。司机站起来，耸耸肩，摊开双手，做个鬼脸，笑着说了一句话，儿子接着也笑起来。

回到我们身边，儿子笑着问：“你们猜司机说了什么？我请他到地一定记着叫我们。他说：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你没买票，我还要为你违规停车呢。”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车到一个地方停下，开了门，司机站起来告诉儿子，可以下车了，手指着旁边的一个酒店，帮我们拿行李，然后道别，祝我们旅行愉快。

五

在挪威旅行，自然景观中最具看点是峡湾，最挑战刺激的是攀爬奇石。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纵贯挪威全境，挪威地形是以高原和山地为主，面积占整个国土三分之二。所处纬度高，北大西洋暖流北上，受斯堪的纳维亚山脉阻挡，水气抬升凝结，降雨丰沛，形成了布满山脊的雪山冰川。

受远古冰川的切割侵蚀，在挪威的西海岸，形成了世界上最为壮观的峡湾景观。峡湾是大海延伸到陡峭的高山峡谷中的水域，深长，狭窄。两岸高耸的岩壁，陡峭，险峻，奇特。

挪威峡湾最著名有三个景区——布道台，奇迹石和山妖之舌，是登山、攀岩、滑翔、户外野营的绝佳地。

三处不在一个地区，山妖之舌最远，也最高，从停车场到景点徒步来回28公里，爬升800多米，需要10至12小时。每年10月16日——次年3月18日封山，普通游客不可进入。我们错过了季节，只好以斯塔万格为驻地，选择租车自驾，白天出行游览，晚上返回酒店，先去布道台，后去奇迹石。

抑或是为了保护景区生态，崇尚低碳生活，挪威的自然景观不直通公路，也不收费，需要徒步走很远的路。除了在汽车营地，里面没有任何服务设施。

从布道台停车场出发，我们依据油漆标注在岩石上的“T”形路标，爬高下低，翻坡越岭，在裸露的岩石上体验野外徒步。景区内的道路近似原始状态，是之前人们就近方便走出来的。好在我们是山里人，不在乎走路，不需要借助辅助设备。

两个多小时徒步攀爬，到达吕瑟峡湾边，沿着悬崖边的路，来到一处上下都是绝壁的坪台。坪台接近方形，边长约20多米，一个边紧贴在崖壁里。这就是享誉全球的布道台。外面是断崖绝壁，下面直接到海平面，如同刀劈的一样，垂直高604米。险峻，雄伟，壮观，简直无法描绘，只有惊叹。站在布道台平台上，对岸起伏的山峦，脚下的吕瑟峡湾，远处蜿蜒的崖岸，峡湾中漂行的船舶，一览无余。

也许正是这些可见的景象，不可描述视觉，无法形容的感受，使她当之无愧地成为挪威的峡湾旅游标志，在全球50处最壮丽的自然景观中排名第一①。

看着布道台的岩崖，心中生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意境。这样的景象，让我想起若干年前，朋友吴刚谈到青海西藏旅行感受时说的一句话：“黄昏，或是清晨，一个人，看到绝美的景色，无法形容，只想哭。”

平台上没有任何安全提醒和防护设施。站在崖边看风景，不仅需要非凡的勇气，还需要相应的身体。我恐高，稍微靠边便头晕目眩。稍许吹来一丝风，头发不是被风拂得飘动，而是伴着寒噤竖起来。我下定决心，趴在平台上，由儿子在后面按住后腿，匍匐着蹭近崖缘，屏住呼吸，向下探望。不敢久看，畏缩着退回，坐了许久，仍然腿脚发软，不能直立，心怦怦直跳。

有了布道台冒险的成功和刺激的体验，次日去奇迹石。奇迹石在挪威谢拉格山的山顶，距离谷底大约1000米。这块5立方米大的石头卡在绝壁间，被称为“勇敢者之石”，有胆量的人爬在上面观赏峡湾风光，更胆大的则在上面摆出各种姿势，甚至跳跃。

到奇迹石，徒步来回10公里，山路险峻，复杂，需要6至8小时。景区规定，3月——9月间开放，之外时间允许游人自行观赏。中午12点后禁止登山，

行车4小时，到达山脚已经12点半。抓紧下车，开始攀登一座全是光溜溜石头的山峰。相对布道台，去奇迹石的路奇险许多。山很高，坡陡，没有树草，只有矮小的苔藓类植物，很多路段靠抓握铁索攀爬。爬到很吃力，想起一句不知谁说的话：“有些景色，只留给不走寻常路的人。”费了不少劲，登上第一座山顶，已是下午一点半钟。又行走一段，接近两点钟。未来的行程全是山路，不能准确测出距离，路况不明，无法计算需要的时间，感觉天黑之前可能回不到营地。尽管水和食品充足，但天气变化无常，线路不熟悉，而且有陡坡险路，又没带有头灯或手电。经过讨论，决定放弃攀登，返回营地。

由于对奇迹石景点了解不细，时间安排不妥，必要的准备不足，没有作成“勇敢者”，虽然很遗憾，但不后悔，这是对大自然应有的敬畏。

六

在挪威最后一天，下起大雨，原定第三条线路去峡湾的计划不得不取消。

下午6点半航班飞奥斯陆，还有大半天时间。查了地图，改去北面海边，看看雨中渔港及海景。

没有固定地局限，沿着海岸公路随意地开，选择地停。过了两段海底隧道，来到一个岛上，下了 E39 主道，进入岛上岸边的公路。

公路下的海边，停泊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渔船，收下帆的桅杆，竖在灰蒙蒙的天空和白茫茫的海面之间，密密麻麻，像树林，很赋诗意。

岛上点缀的村庄农舍，地面铺着大片大片的草地。已近霜降时节，温带海洋气候下的草地，仍然长着绿茵茵的绒草。一群白色的羊悠闲自在地吃草，一派生机美丽的田园风光。

路边一户居民房子特别漂亮，尖顶红瓦白墙，落地窗，户外阳台，房前草地花园。正好可以停车，我们下车参观，以花园和房屋为背景选角度拍照。

房主先生看见我们后，走出来，微笑着主动向我们打招呼问好。儿子解释说他们家房子、草地、花园很美，我们拍个照。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后，他显得特别高兴：“请到我们家里来吧。欢迎你们！” 我们正在犹豫，女主人老太太开门出来，笑容可掬地迎接我们。先生介绍后，老太太分别与儿子、他妈和我行贴脸礼。

屋里有壁炉，很温暖。客厅宽敞明亮，家具非常精美，摆设讲究，窗台摆满花盆，案台和墙上陈列很多艺术品和相片，整个房子布置非常典雅。先生名音译叫斯彤，是退休教师，教过四十年书。他指着墙上照片，逐个介绍他们的三个儿子和孙子孙女。老太太特别推荐她与先生年轻时的合影，满脸自豪和幸福。

得知我们是一家人，儿子在英国读书，老两口连连赞许。老太太象逗小孩子一样，双手捧着儿子的脸，轻轻搓揉几下。先生说，中国很好，中国人很友好。夏天里，有四个中国人也来过他们家。

我们谈论他们家房子、草地、花园、环境。老太太说，天晴时，太阳在对面的岛上落山，云霞特别美。马上从手机里找出她拍的照片，确实美极了，象摄影家的大片。接着谈起他们日常生活，看书看报，整草、养花、养鸟、织毛衣帽子，自家有船泊在海边，经常下海打渔。然后带我们到家门口看她挂的鸟窝和鸟食。说话间，三两只我们叫”三麻丁丁”的小雀儿飞来鸟窝歇息，啄食，时停时飞。

听说我们下午要飞奥斯陆，第二天要离开挪威，女主人从里屋拿出她编织成的二十余件毛衣和帽子，摊在地板上，对儿子他妈讲：“如果你看得上，请挑一件你最喜欢的。我送给你。”毛衣和帽子件件都很精美，都很漂亮，我们选了一顶颜色鲜艳的帽子。

我们道过谢，准备告辞。老太太邀请我们合了影。儿子和先生互留了邮箱。我们真诚邀请他们来凤凰古城旅游。临别，先生和老太太送我们到门口，老太太又和我们贴脸告别。

老两口目送我们上车，挥手告别。上车后，我们商议，回家后，第一件事，给他们寄送一条传统纯棉蜡染大桌布，他们一定用得上，也许会很喜欢。

①、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旗下的旅游及生活网站CNNGO评选出全球50处最壮丽自然景观。中国西藏的班公错挤入前十，四川九寨沟和云南石林也榜上有名，分别列第14和48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