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永守天门，使天下百姓自由自在，永享太平。” 1990年，《封神榜》的结局中，姜子牙站在封神台上，誓守天门，让无数观众泪目。

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姜子牙，成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而他的扮演者蓝天野，戏外人生也是无比精彩、曲折和动人。

2021年人民大会堂的礼堂中，万众瞩目之下， 94岁高龄的老艺术家蓝天野站在镁光灯下，接受了象征着荣誉的“七一勋章”。

同样被授予勋章的有六渡长江、送三批解放军在战争中登岸的女英雄马毛姐，有战功赫赫的百战老兵王占山，有投身高原医学研究50余年的医者吴天一……

“七一勋章”由党中央设立，是党内最高荣誉，蓝天野作为一代表演艺术家，又是为何得此殊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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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剧变

1927年，河北饶阳县，当地的大户王家迎来了一个孩子出生，长辈为其取名王润森。

出生不久，为避免军阀混战的影响，曾祖决定举家迁往北平生活。满月的王润森从此在北京生根、长大。

王家家境优渥，年幼的王润森度过了多彩的童年生活。四世同堂，家里人也都对他疼爱有加，京剧、画画、游玩、诗歌、杂耍……

在种种乐事之中，王润森打小就痴迷画画，一起出门逛庙会，回来总会把琳琅满目的玩意儿画下来，戏园子里戏装、兵器都成了他的下笔对象，甚至自己画过插图、连环画，聊以为趣。

就在大家都以为家里将来要出一个画家的时候，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北平一下子成为了沦陷区。

十岁的王润森遭遇了人生中沉重的打击：在北平沦陷后不久，父亲、祖父和祖母在两个月里先后去世了。

接二连三的丧事后，家庭生计也备受打击，隐隐家道中落。而国破之后沦陷区的悲惨处境，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上学途中，王润森见到过许多百姓吃不上饭，三九天有人饥寒交迫冻死在桥洞，这一切都深深刺激了他的内心。但在当时，年少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读书，奋发学习。

他的课业成绩极其优秀，12岁考入北平四存中学。15岁考上北平市第三中学。1944年，17岁的他进入了最好的美术学校——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油画系，得到了徐悲鸿等一众名家的指导。

除了美术，王润森在朋友苏民的影响下，也对话剧兴趣浓厚，还加入了话剧沙龙。

1944年进入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后，他第一次上台演出了话剧《日出》，得到了一众好评。从此，在美术之余，他也走上了话剧演出的道路。

走向新生

1944年底，王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早年和家里吵翻的三姐石梅，如今从解放区回来了。

王润森很快察觉了事情不对劲：自从三姐回来，家里常常有陌生人前来拜访；家里多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三姐的桌上也摆了很多册子和书籍。

《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论》，这些书籍在王润森世界里掀起惊涛骇浪，也让他认识了共产党的理念和思想。

原来，在离家的几年里，三姐加入了共产党，一直在敌占区和敌人周旋。如今抗战已近尾声，石梅在党的安排下，回到了北平支援工作。

得知真相后，王润森对姐姐充满了敬意，主动要求帮忙。石梅就将协助印刷宣传资料的任务交给他，让他打个下手。

不久，他还做了地下交通员，骑自行车往返于西直门和西山之间，偷偷为党传递文件和物资。

一卷卷白纸，若无其事穿过国民党的守卫，在家中下以特殊的液体涂抹，显出文字，连夜印刷的宣传资料，由同志带走——这就是他的夜晚。

在一段时间的革命工作后，王润森在姐姐和姐夫的帮助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在党的指示下，他加入国民党重要文化阵地之一，北平话剧社，开始了白天黑夜两种身份的生活。

表面是国民党军方主管的文宣新人，知名话剧演员，甚至因为出色的工作，受到了上级赏识。

私下却为党内各区之间传递信息、掩护人员、运送物资，秘密发展党员，遵照党的指示行动。

在特殊的时代下，他放弃了之前的天选之路，走上了话剧演员的道路。但这样的工作充满风险，随着局势的紧张，国民党特务也怀疑到了剧团。

为了抓捕“内鬼”，国民党派了一个官员上任管理演剧二队，上司接风宴上，王润森趁机建议：与其吃吃喝喝，不如放三天假笼络人心。

三天假期后，演剧二队全员消失——整个剧团，都是国民党所谓的“军中内鬼”。

在王润森的谋划和掩护下，同志们撤退到了解放区。但他们的家人朋友还在北平，为了防止暴露，接头人要求他们想一个假名。

“蓝天野！”王润森想也不想的说，而这个名字，一直到解放后也紧紧跟随着他，成为了他新的人生起点。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的那天，蓝天野和无数人一样涌向了天安门广场，仰望高处的伟人宣布：

“同胞们，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一生奉献

1952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成立，蓝天野成为了第一批主要演员之一。在当时，演员要自己化妆，琢磨角色，体验生活，一个演员的努力和悟性至关重要。

而在蓝天野的话剧生涯里，《茶馆》里的秦二爷是他的“半边天”，演出场次高达374场，也是观众认可度极高的角色之一。

说起如何得到这个角色，颇有一段曲折。1956年，老舍召开了《茶馆》剧本的朗读会议，当场宣布交给人民艺术剧院排演，大家可以申请角色。

蓝天野想了半天，也没想好里面的角色哪个是他能演好的，过了截止日期也没有申请。公布名单时，秦仲义秦二爷后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一问，原来是导演焦菊隐，觉得他非常适合演秦仲义，把他的名字添了上去。

为了演好角色，蓝天野有空就出去转悠，这也是传统的“体验生活”。泡茶馆，观察来往客人，找评书艺人聊天取经……为了将角色琢磨透，足足用了半年以上时间来体验角色。

为了演活这个角色，蓝天野想了个狠招：他找了一个商人，请教做生意和为人处世的经验。

商人也大方的倾囊相授：让蓝天野和他同吃同住，对所有问题细心解答，让蓝天野摸透了秦二爷这个角色的思路和路数。

1958年3月，蓝天野第一次饰演的“秦二爷”登堂亮相，从容华贵的气度，炉火纯青的演技，活脱脱是小说里的秦二爷抬脚走进现实。

有一条评论让他印象深刻：“看了你们的《茶馆》，才明白中国为什么会发生1949年的革命。”这是欧洲演出的观众给出的评价，好的艺术作品的感染力，能够逾越文化的差别。

《茶馆》《北京人》《蔡文姬》《王昭君》《钦差大臣》《罗密欧与朱丽叶》《小市民》《家》……前前后后，蓝天野出演的话剧有70多部，导演过的话剧如《吴王金戈越王剑》《贵妇还乡》有十余部。

不过在诸多作品中，认知度最高的角色，也许还是1990《封神榜》里的姜子牙，仙气飘飘，仙风道骨，许多观众都认为，这一版本的姜子牙最为经典，再难复刻。

不过对于《封神榜》，蓝天野总有几分遗憾，据说在上海电视台找到他拍摄后，他看过剧本，提出修改，后来因为联系不方便，就索性先签了合同。

拍摄前，他特意前往白云观，向道长请教各种道教法术的细节和样式。等到开拍时，看到剧组红红绿绿的塑料头饰，还有各种亮片，蓝天野和服装设计沟通了五六次，最后姜子牙的服饰还算质朴，也就无奈的忍了。

这种较真、讲究、严格的脾气，在熟悉蓝天野的人来说，在正常不过了。“戏比天大”是蓝天野奉为人生坐标的一句话，虽然当时62岁，蓝天野也坚持不用替身，遇到打戏也是亲自上场。

这种执着和较真，正是老艺术家对艺术的孜孜不倦的追求。

除了演出和导演话剧，蓝天野还指导了许多年轻一代的话剧演员，他反复教导年轻演员：“艺术扎根人民，要为人民服务，年轻人应坚持体验生活的创作传统。”

虽然早就到了退休时候，也一度重拾绘画的爱好，但蓝天野心中始终放不下深爱的话剧，2011年，蓝天野再度出山，挑战一个更有难度的角色，一直饰演正面人物的他，主动要求饰演伪善的冯乐山。

生命不息，表演不止。

2022年6月，蓝天野因病家中逝世，享年95岁。这一生波澜壮阔，也有点滴平凡。

也许人世间的姜子牙，最终还是见证了百姓太平，归位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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