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咸鱼攻略者

我是一个咸鱼攻略者,目前正在一个任务世界里摆烂。


系统给我安排的是虐恋情深剧本,我深爱着的王爷为了保护自己的白月光,选择让我替嫁入宫。


宁王:阿遥,苏苏跟你不一样,她没你坚强……


本该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我选择直接躺平:“好的老板。”


1.


作为系统的王牌攻略者,在经历了数千个任务世界后,我产生了厌世情绪。


我决定做完这个任务就去死。


我的绑定系统虽然不知道我的打算,但毕竟相伴多年,它对我的情绪也有所感知,因此给我安排了一个虐恋情深剧本,试图用浓烈决绝的爱恨情仇唤醒我对人世间的眷恋。


系统说:“你扮演的女主谢遥是宁王手底下的杀手,一直暗恋着宁王,一次宁王遇刺,你拼死救出宁王,把重伤昏迷的他托付给乡间一个医女照顾,自己返回身去解决追杀而来的刺客……”


类似剧情我不知道经历多少次,顺嘴就接下去:“然后宁王醒来把医女错认成救命恩人,爱上了她,对试图冒认恩人的女主各种摆脸色、秀恩爱。”


“……”系统说:“没错。宁王的政敌听说他有了心爱之人,就向昏君进献谗言,夸耀医女的美貌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昏君果然心动,就下旨要求宁王将美人双手奉上。”


我继续接上:“宁王不舍医女,就命令女主李代桃僵,假扮医女,女主虽然心痛但还是听从宁王的命令进宫。”


系统说:“女主进宫后就成了宠妃,当然啦,她想了法子没和皇帝真睡,但宁王不知道,他直到这时才察觉自己对女主早已心动,但他此时已经和医女许下终身,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和女主藕断丝连,两人互虐了一阵,女主偷偷怀了宁王的孩子。皇帝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戴了绿帽子,就派人去暗杀宁王。”


我:“危机时刻,医女柔弱不能自理,宁王这才明白女主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毫无负担地彻底爱上了女主!”


系统:“宁王和女主里应外合,推翻了昏君,自己登上皇位,一胎仨宝,一家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耶!”


你说说,整天就是做这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后续的狗血剧情,谁能不厌世呢?


但我和系统相伴多年,我决定完成这最后一桩任务,当作和它的告别。


2.


我穿过来时,剧情已经进展到一半。


宁王怀中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医女,对我说:“阿遥,苏苏跟你不一样,她没你坚强……”


医女也从他怀中抬起头,姿态柔弱娇怯,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姐姐,都怪妹妹没用,若姐姐责怪,打也好骂也罢,妹妹都受着,只求姐姐不要怪王爷,他也都是为了我。”


按照剧情,我本该强忍泪水,说:“宇文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做杀手的都是没有心的?”然后一巴掌扇向医女却被宁王拦下,两人又是一阵纠缠巴拉巴拉。


但是我选择摆烂,“好的,老板。”


剧情发生变化,宁王和医女一下子都宕机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


医女自然惊喜,“姐姐,你这是答应了?”


宁王则眉头紧皱,“阿遥,你不要胡闹,我们是在说正事。”


我一摊手,“我说的也是正事啊,你不是让我替她进宫么,我答应了。”


宁王狐疑地看着我,“你先前不是还百般不愿意么?”


“现在我想通了啊,进宫多好。”我邪魅一笑,苍蝇搓手,“荣华富贵大大滴有。”


宁王:……


3.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将以宁王府远方表亲的身份进宫。


因为我不按套路出牌,系统还跟我闹了一阵,但当我摆出一副我好抑郁好想死啊的姿态时它立刻妥协了,表示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只要大致剧情走向不变就行。


宫里头的旨意的下来了,不出意外,我被昏君封为了美人。


昏君在设定中是个如假包换的昏君,性情残暴、好大喜功,尤爱美女。他虽未封皇后,但后宫佳丽无数,佳丽们的位分比较统一,全是美人,这就导致宫中美人就如雨后的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再长一茬。


物理意义上的割。


毕竟他作为昏君,爱随便杀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决定在昏君的后宫中安静地苟过最后一段时间。


宫里派了小黄门和嬷嬷前来接我,宁王和医女搂在一块同作我依依惜别状。


医女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姐姐走好,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王爷的。”


我说:“你牙上有菜。”


她呲着的大牙立马收了回去。


宁王好似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扭头上了马车。


随行的嬷嬷端详我一阵,说:“老奴接引过无数世家贵女进宫,那些闺秀们无论在家是如何的端庄大方,临进宫前没有不哭天抢地的,唯有阮美人你是个例外。”


我顶了医女的名头,如今叫阮苏苏,我觉得人当如其名,于是正在马车上摆出瘫软模样,一听这话,努力地支起了头,“啊这,那要不然我哭一个?”


嬷嬷:“……”


废话,昏君爱好杀人的名声在外,听说他一三五杀单数,二四六杀双数,周日杀足十个,寻常宫嫔,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就被他以“面目可憎,坏朕心情”的名头拖出去杀了。


这哪儿是进宫为妃啊,这分明是后宫大逃杀。


但是我无所谓。


我会去世。


4.


阮苏苏在宁王心里头是心肝小宝贝,在昏君眼里就是那批发水产,得论箱进货。跟我同日进宫的还有二十来位美人,听说是昏君上个礼拜杀多了,这次得多进点货补仓。


我苟在其中,原本并不显眼。


可是昏君竟然头一个翻了我的牌子。


这倒也不能怪他,毕竟在原剧情中,我是他的宠妃嘛,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跟清宫剧不同,我倒是不用脱光了被包成菜鸟裹裹,而是穿着衣服被一顶软轿抬进了昏君的寝殿。


昏暗烛火下,我瞧见昏君正在看书。


他和男主宁王是同岁叔侄,模样自然不差,只是身材瘦削、脸色苍白,透着淡淡病气。


我想起来了,昏君自小是个病秧子,所以对健康人怀有一种病态的嫉妒,但是他觉得没关系,杀了就好了,反正再健康的死人,也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他跟前,并不吭声。


昏君看我跟木鸡似的在跟前杵着,反倒先开口了:“你来就是为了跪着?”


“啊?”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那陛下想做什么?”


昏君板起了脸,似乎很不悦的样子,就在我以为就要成为他新进水产中第一个被开刀的,昏君张开双臂,说:“替朕脱衣。”


“哦哦。”我顺从上前,麻利地剥下他的常服,直到只剩一件里衣,我能透过轻薄的丝绸看见他过分白皙的胸痛,才眨巴着眼睛问他:“陛下,还要再脱吗?”


昏君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我,我才注意到他的睫毛纤长,一双眼睛很深很深。分明是双多情桃花眼,他看我的眼神却如坚冰般冰冷,“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动手吗?”


啊? 原来昏君喜欢被动? 我踌躇着,伸手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扑了上去。


“陛下,是……喜欢这样吗?”


5.


第二日一早,就有一同进宫的美人前来贺喜。 十几二十个美得各有千秋的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将我这小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寒暄过后,她们便急着切入正题,一个圆圆脸嘴角生着朱红色美人痣的美人问:“阮美人,昨夜你可侍奉陛下了?陛下他……真如传说中那般冷酷吗?”


嗯……怎么说呢?


难道直说我并未被拆封么?


昨夜我推倒了昏君之后,正思考着原女主谢遥是如何做到不和昏君睡觉又宠冠后宫的,昏君那厮发话了:“从朕的身上下去。”


我从善如流,未免昏君发怒又立即甩锅,“陛下刚才是您说让我动手的,可不是我故意的哦。”


昏君冷笑一下,“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大袖一甩,挥灭烛火,自个儿在床上躺好,又招手让我过去,“还不过来侍寝。”


我只好摸黑在他身边躺下,等了半天,身边的昏君也没有要睡我的意思。


我估摸着他多半不举。


他一定不举!而其他来侍寝的美人肯定是不长眼地开口问了“陛下您怎么不行啊”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昏君叉出去灭了口。而我,就因为会察言观色,维护了昏君摇摇欲坠的尊严而成为了不用陪睡的宠妃!


我自觉发现了真相,把身旁的昏君当作了姐妹,十分安心地闭上了眼。


我刚刚困意上涌,一旁的昏君却翻身坐起,把我摇醒了,“你怎么回事?”


我困得不行,却还是竭力睁开眼睛,“啊?陛下怎么了?”


“你还不动手?”


“行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昏君拽回身边,哄孩子似的拍着他,一边拍一边唱摇篮曲。按理说作为女主必然有一口好嗓子,可无奈我实在五音不全,一首摇篮曲唱得像十八摸,昏君忍了又忍,终于一把捂住我的嘴,“好了,别唱了,再唱朕就算你刺驾了。”


然后他终于消停了,我也得以安然睡了一夜。 就是这样。


为了维护昏君的尊严,我当然不能把他不行的事当着他这么多小老婆的面大肆宣扬,只能干笑着说:“怎么会呢,陛下他温柔又多情。”


6.


没从我这儿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美人们作鸟兽散。


待她们走后,系统说:“刚刚有人趁乱在你面前的茶杯中下了见血封喉毒。”


我盯着面前这杯茶色澄清的茶盏,“是谁下的毒?”


系统说:“就是刚才同你说话的那个。”


我回想起那个圆圆脸嘴角有美人痣的陈美人,眼神一暗,“那就还给她。”


我在系统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将那杯茶倒进了陈美人自己的茶壶里,等到傍晚,外头传来了陈美人和她族妹自相残杀、双双毙命的消息。


原来陈美人请她族妹吃茶,她族妹中了毒,以为是陈美人故意要害自己,在临死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死了陈美人。


我眼睁睁看着陈美人和她族妹的尸体被席子裹着抬出了宫。


我说:“这届美人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带着毒,一个带着匕首。”


系统没吱声,我却想起昨天晚上昏君说的话——“你还不动手?”


难道,这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全都是奉命来刺杀他的吗?


7.


怀着这样的揣测,我继续……装作无事发生。 该吃吃该喝喝,听着系统给我及时播报今日“杀了么”新闻。


什么梁美人和张美人在御花园发生口角,两人各自掏出凶器若干,公然大打出手、双双重伤,被丢去冷宫等死。


李美人和周美人进宫前便积怨颇深,此番入宫又恰好被安排在一个小院,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终于矛盾爆发,李美人纵火焚烧周美人所在的厢房,谁知火势失控,一院子人全都葬身火海,还连累了住在隔壁的王美人不幸罹难。


还有我的饮食中连番不断出现的各色毒药,我全都好心送还。于是又有莫名中毒暴毙者若干。


后宫一番折腾下来,还没等昏君出手,美人们就彼此内部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我和一个从偏远小县来的刘美人。


刘美人缩在我房中瑟瑟发抖,“姐姐,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哪天也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我只能安慰她,“没事,做人嘛,迟早都会去世的。”


刘美人显然没有被安慰到,她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昏君那边传来消息,要刘美人今晚侍寝。


8.


我觉得今晚应该能消停了,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有些撑得慌,于是前去御花园里散步。 结果正撞上昏君和刘美人。


昏君坐在树下,而刘美人正为他翩翩起舞。


刘美人一改在我面前的娇弱瑟缩样,舞得鲜活妩媚,裙摆翻飞间恍若神仙妃子,又似祸国妖妃。


不管昏君怎么看,反正我是看呆了。


呆着呆着,就见刘美人如弱柳扶风般倒向昏君怀中,同时掏出袖中淬毒匕首,直刺昏君要害。 昏君岿然不动,他身后闪现一个黑衣人,两三下就将刘美人反制住。


我知道了,那是暗卫,古代高端人士必备产品。


昏君淡定饮茶,问:“是谁派你来的?”


刘美人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昏君!你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也……”


她话没说完,脖子就被暗卫轻松拧断了。 昏君抬头望向我藏身的灌木丛,“你呢,谢遥,你今晚也终于决定动手了吗?”


我高举双手跳出灌木丛:“我不造啊!不关我的事!”


昏君笑了一下,他看了眼地上刘美人的尸体,说:“既然她死了,今晚就换你侍寝吧。”


9.


我第二次进了昏君的寝殿。


这次昏君自己脱了衣服,只穿着中衣,长发披散,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他问:“你真不动手?我听说,你是宁王府最利的一把刀。”


我坚决摇头,“我已经退休了!我来皇宫是来养老……啊不是,我是来侍奉陛下的!”


昏君撇了撇嘴,似乎很失望的样子,“我那好侄子宇文承惦记朕的皇位很久了,朕还一直等着他动手呢。”


我说:“那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好好伺候陛下!”


“行吧,”昏君顾自在床上躺平,“让朕看看你打算怎么伺候朕。”


我犹豫了一下,爬到他身边躺下,拍着他的胸脯唱起了十八摸……啊不是,摇篮曲。


昏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捂住了我的嘴,“够了,朕说过你再唱就算你刺驾。”


10.


我成了这么多年第一个侍寝两次还活着的美人,被宫人们引以为豪壮。


大概昏君也觉得颇为稀罕,下了一道圣旨,封我为昭仪。


我过了第一关,顺利达成“宠冠后宫”这一成就,虽然后宫除了我已经没别的什么人了。按照剧情进展,男主宁王该进宫和我藕断丝连、酱酱酿酿了。 根据系统提示,我在昏君上朝的大殿外等候,果然等到了散朝回家的宁王,他远远地瞥见我,也颇觉意外,朝我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要我今晚等他。


可我还没等到宁王,反倒等来了昏君。


他显然喝了酒,满身的酒气,一来就倒进了我的怀里。我捏着鼻子抱怨,“陛下,您身子不好,不该喝这么多的酒。”


昏君傲娇冷哼,“朕贵为天子,自然想喝就喝。”默然片刻,又道:“其实我能想做就做的,也就只有喝酒了,你不许拦着。”


我随口敷衍,“好好好,我不拦着。”


我本打算把昏君哄睡了就去赴宁王的约,谁知这厮半夜里竟突然发起烧来,我手足无措,呼唤他的暗卫现身,但也不知暗卫是下线了还是正在摸鱼,总之喊了半天,暗卫也没现身。我只好给他又是冷敷额头,又是擦身,折腾半宿他的体温才降下来。


昏君看着一宿没睡满脸憔悴的我面露嫌弃,“你就不会叫太医?”


我:“不好意思啊小门小户的没使过,对太医这玩意儿没概念。”


昏君笑了,说:“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动手杀我?”


可怜的孩子,都被杀怕了,见谁都觉得是刺客。 我怜悯地看着他,问:“既然进宫的美人里有这么多刺客,你干嘛还非要召她们进宫?”


昏君抿了抿嘴,“我七岁登基,接手的就是一桩烂摊子,明明事儿都是那些把持朝政的世家大族在办,昏君的名声却是我在背,既然背了这名声,总得做出点对得起这名声的事,才不算辜负。”


“而且,”他淡淡地说:“看那些女人彼此勾心斗角、自相残杀,还挺有意思的,我一个人在这深宫里住,太无聊了。”


我托着腮帮子问他:“现在人都杀没了,你还找下一批吗?”


他扭头看我,唇角弯弯,“你努努力,活得再久一点,我就不找了。”


11.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昏君暂时不找美人看乐子了。


因为我成了他的乐子。


他现在朝也不上了,奏折也不看了,整日和我黏在一起,摸鱼听曲儿斗蛐蛐,还盘算着过两天带我去城郊皇家庄园里头春游。虽说依他的话说,他本来也没怎么干正事儿,上朝就是当木偶,批奏折也都是些专门挑出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我妖妃的名头还是甚嚣尘上。


系统对我不按套路走但还是打出了MVP的成绩啧啧称奇,“不愧是你我的金牌攻略者!”


我谦逊道:“我只是摆了一些微小的烂而已。”


系统说:“但是男主那边的环节不能忘哦,那是很重要的情节。”


说宁王宁王到。


男主趁着今日朝臣们在前朝撒泼打滚、以头抢地,昏君不得不前去敷衍的机会,偷摸溜进了后宫。


宁王一见了我,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哀伤,“阿遥,你瘦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我瘦了的,我最近和昏君一块儿吃吃喝喝暴饮暴食,昨夜他还撸着我的肚子满意地点头说胖了胖了。 我硬着头皮接上台词,“王爷请自重,您已经有阮姑娘了,而我也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宁王摇摇头,说:“阿遥,我知道你在说气话。宇文洛他不是良人,他不过拿你当个玩意儿消遣,你在他身边,迟早会被他害死。”


我看着宁王,真心实意地问:“我知道他拿我当消遣,可是你呢,你拿谢遥又当什么?”


这些男主,一个个看似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可实际上做的却是朝三暮四、两面三刀的事,但就因为他们被设定为男主,总能被轻而易举地原谅,最终获得一切,登上人生巅峰。


而我始终都不能理解。


12.


那一天宁王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昏君突然回来了。


昏君也不差人支会一声,就那么大剌剌的走了进来,扫了我一眼,就往床底下、柜子里摸了一遍,跟捉奸似的,直到全屋搜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才悻悻地收手,“溜得倒快。”


我假装无事发生,转移话题地问:“陛下,前朝什么事儿啊,急着把您叫去?”


昏君在我榻上坐下,自然而然地摸了个杏子吃,“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东南大旱,死了那么小几万人而已。”


他说得轻松,我心里却咯噔一声。


东南大旱,这是个重要剧情节点。原文中,昏君封自己的亲信为钦差大臣,命他前去东南赈灾,可这位钦差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到了东南,在当地官员的阿谀奉承下只知饮酒作乐,大半赈灾银两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灾民们分到手的只有薄薄一碗稀粥。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杀进东南总督府时,那位钦差还在花魁的肚皮上寻欢作乐。


而宁王,正是借了东南民乱的机会,领兵镇压。他在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后,杀了贪赃枉法的狗官,又开仓放粮,与民同吃同住,又散尽家财得求雨之法,临走前终于天降大雨,解了东南旱灾,宁王也尽得天下民心。这也是他后来顺利谋朝篡位的基础。


昏君觑了眼我有些复杂的神色,淡淡问:“东南赈灾,爱妃可有举荐的人选?”


我本该按照剧情推荐原文中那个他所谓的亲信,可不知道怎的,我看着他唇角的笑,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另一个名字,“臣妾听闻,朝中有个叫秦乐之的,好似有些才华。”


秦乐之,正是后来辅佐宁王的左膀右臂般的人物,如今他在朝中,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 昏君只微笑着看我:“朕是昏君,自然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13.


隔日上朝,昏君真的指了秦乐之为钦差大臣,前去东南赈灾。


朝堂上自然又是吵成一片,有老臣抱着柱子哭嚎着说要去见先帝,昏君亲自走下玉阶,拔剑送了他一程,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昏君环视四周如鸦雀般无声的群臣,“还有谁想去见先帝的,朕一并送送他。”


这件事于是就这么定下来。


昏君顶着一脸血回到我房中,我嫌弃地拿手帕擦着他的脸,还没说什么,他却先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我顾不得其他,连忙抚摸着他的背,好一阵他才缓过来,哑声道:“血,好多的血,我父皇遇刺时,也流了那么多血。”


他扭头看我,眼神冷寂得像某种冷血动物,“只是因为父皇驳斥了某个出身世家的大臣,他便遇刺身亡,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遇刺也是迟早的事。”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他却对我轻轻笑起来,“你怎么就不是来杀我的呢?要是我注定会被杀的话,我想死在你手里。”


当晚昏君又发起高烧来。


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却始终不敢叫太医,生怕来的又是刺客。只能照着上次的法子给他物理降温,正折腾着,那头刺客就来了。


原来暗卫没在摸鱼,屋檐上的脚步刚刚响起,屋里一个埋伏已久的黑影就窜来出去,随即远远地传来打斗声。我搂着昏君,正有些不知所措,又是两个黑衣人翻身进了屋。


其中一个人同女主好似是老相识了,从身上摸出柄匕首,熟门熟路地丢了过来,说:“谢遥,奉主上的命令,除了这昏君。”


我下意识地接过匕首,愣住了。


14.


锋利的凶器割破最后一个刺客脖子,他捂着喉咙倒下去,“谢遥,你居然背叛……”


万幸,女主的设定是宁王府最利的一把刀,否则今日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


我丢下匕首,返回身急着去看昏君,却见他已经坐起了身,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此刻浑身是血,模样只怕不太好看,于是便有些踌躇地停下脚步,“你等等,我去洗洗干净再换身衣裳……”


我忽然动弹不得。


因为昏君抱住了我。


我觉得昏君像蛇、像鳄鱼、像变色龙……总之他本该像一些冷血动物,可此时此刻,他窝在我的肩头,只像一只无辜的小海豹,头顶的绒毛软软的搔着我,他问:“你怎么就不动手呢?”


我说:“你不会死的,就算要死,那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他笑了,说:“昭仪,谁准你胡言乱语、欺君罔上?”


“但是既然是你说的,那么我答应你。”


15.


秦乐之不愧是治世能臣,能屈能伸,他假扮流民,一路躲过追杀来到东南,取得贪官枉法的罪证后,就地召人手,对当地官场来了一波大清洗,而后又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等一切处置妥当后,又高调回京。


各地官场都与京城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等到一干罪证摆到昏君案头时,无数人头也已经滚滚落地。


凭借这一场风波,昏君在朝中也突破世家封锁,招揽到了一些出身寒微但颇有能力的亲信大臣,打开了一定的市场,积累了不少威信,实现了从零到一的大突破。


我在后宫宠爱更盛,昏君在某天起床时摸着我又滚圆了一圈的腰身,美滋滋地封了我贵妃之位。


一切看似都欣欣向荣,只有系统在发疯。


系统:“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啊?这么重要的剧情任务,你怎么能推给昏君呢?”


我无所谓惧,“我看他长得顺眼。”


系统:“你到底是看他顺眼还是恋爱脑发作真爱上他了?你知不知道一旦任务失败你会被主系统抹杀的,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我本该觉得无所谓的,毕竟我的计划就是去死。


可直到此刻,我才反应过来,死究竟代表什么。


我会从宇文洛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天上地下,黄泉碧落,他再也不能见到我,而我会化为飞烟,在刹那间消散在宇宙中。


系统看我发呆,以为我后悔了,才松了口气,苦苦劝道:“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只要你勾搭男主,成功辅佐他登上皇位,主线剧情不崩,就不算任务失败。”


而男主也顺从系统的心意,很快又摸进宫来找我算账。


宁王对着我厉声质问:“谢遥!我将你培养成宁王府最利的一把刀,你竟反过来要刺我!”


我一脸漠然,“那晚是我给昏君侍寝,他要是死了,我能独善其身吗?”


宁王一愣,面色随即软化几分,说:“是我计划不周,没有提前与你通信,只是你大可放心,即便宇文洛身死,你仍可做贵妃。”他故意贴近我,用一种生涩的姿态引诱,“只不过,是做我的贵妃。”


我转身避开,问:“那阮苏苏呢?”


宁王微微蹙眉,“苏苏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她柔弱不能自理,没了我,只怕她活不下去。你若实在不喜,我可以特许你不去向她请安见礼,你们互不相见便是。”


我笑了,“宁王殿下,你明知阮苏苏柔弱,却对她能从无数训练有素的杀手中将你救出一事深信不疑,你不觉得这自相矛盾吗?”


我挠了挠头,“我很费解啊这个事。”


其实没什么费解的,因为这就是剧情的强大之处。


它以一种超脱自然的力量,强行抹平一切的不合理,让所有人如同棋子一样在它手底下被它指示得团团转。


像我这样的攻略者,看似掌控全局,其实也只不过是棋子。


这就是我为什么厌倦了任务世界的原因。


16.


宇文洛开始慢慢掌控朝局之后骤然忙碌起来,往日和我喝茶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几次深夜带着点心来御书房看他,他都还在和大臣商讨朝政。


为了符合自己“妖妃”的人设,我总是打扮得清凉而妖艳,大臣们连头都不敢抬,而宇文洛见了,总是立刻挥退众人,然后把我抱在膝头不满地抱怨,“不是说过了么,你打扮成这样给我一个人看就够了,怎么还让其他人看呢?”


我绕着他的长发把玩,“不这样你肯休息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来叫我休息,我自然是肯的。我答应你的什么事儿没做到过?”


我立刻举了一个例子,“你之前说带我去皇家庄园春游,这都冬天了,还没实现!”


“啊这……”宇文洛尴尬地挠了挠脸,“等空下来,等空下来我一定带你去!”


“你永远都空不下来。”我勾着他的脖子撒娇,“就下个月,陪我一起去看雪。”


“好吧。”宇文洛说:“我答应你,一定陪你看雪。”


得了承诺,我心满意足地提着篮子离开,却在殿外撞见了候着的秦乐之。


我说:“秦大人,好巧。”


秦乐之向我行礼,“不巧,微臣是专程候着贵妃娘娘的。听闻东南赈灾一事,乃是娘娘向陛下举荐微臣,娘娘提携之恩,微臣感激不尽。”


我说:“举手之劳,秦大人不必挂怀。”


“知遇之恩,难以报答。”秦乐之道:“正因如此,有些话微臣不得不说。”


“自古昏君身边才有妖妃祸国,可如今,陛下一鸣惊人,已非昨日昏庸之相。”


我微抬下巴,“秦乐之,你什么意思?”


17.


宇文洛果然说到做到,牵着我的手,带了浩浩荡荡一帮人前往皇家庄园。为了不扫我的兴,特意吩咐了罢朝数日,我也顺利达成了最后一项成就“从此君王不早朝”。


系统激动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着男主角来刺王杀驾了。”


我没搭理它,只顾着和宇文洛快活享乐,日日温泉洗浴,饮美酒佳酿,吃山珍海味,摆足了妖妃的架子。


只是不知为何,那一场雪迟迟落不下来。


而我和宁王约定好的日子却到了。


是的,那一日我同宁王约定好了,我会将宇文洛带出皇城,来到守卫薄弱的皇家庄园,而他就可以趁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诛昏君、杀妖妃,从而自立为帝。


我已经做到了我所承诺之事,想必此时此刻,宁王也已经带人杀到门口。


我闭眼细嗅,似乎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


宇文洛靠在我怀里,最近天气冷,他就有些恹恹的。我替他轻拢狐裘,却摸到他的手,如寒铁般冰冷坚硬。


他看着我,从来深幽的眼眸却在此刻清晰倒映出我的模样,他笑了笑,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也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是你的愿望,我总愿意为你实现。”他淡淡地叹息,说:“可你不是阮苏苏,不是谢遥,你到底是谁呢?已经到了最后,可以将你的姓名告诉我吗?”


我这才恍然发觉,宇文洛从未叫过我阮苏苏,也只叫过我一次谢遥,从那次以后,他总是昭仪、贵妃地唤我,我曾经疑惑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他早已发觉我谁也不是。


我该如何回答他呢,告诉他我的姓名早已磨灭在无数次的轮回攻略中,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说:“我就只是,我自己。”


话音落下,宁王已率人攻杀至玉阶下。


18.


宁王的眼神落在相拥的我和宇文洛身上,眼中流露出狂热的焰火,他高举手中长剑,“诛昏君,杀妖妃!”


他身后跟着叛军也随之高呼:“诛昏君,杀妖妃!”


他们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而此时此刻,早已埋伏的将士终于现身。一轮弓箭齐射后,宁王那方的叛军就如割倒的麦子一般一片片倒落,随之甲士杀出,与叛军厮杀在一起。


秦乐之身着戎装,护在宇文洛身前,“微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贵妃恕罪。”


宇文洛的目光在我和秦乐之的身上来回游移,开口问的不是当今局面,而是——“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私底下来往?!”


我立即心虚地移开目光。而秦乐之则尴尬地转移话题,“陛下放心,贵妃娘娘料事如神,早知宁王有谋反之意,早已命我等身披重甲埋伏在此,叛军绝无希望生还!”


正应了秦乐之所言,局面已呈现一边倒的场景,将士们杀得起劲,而叛军已然丢盔弃甲。眼看大势已去,宁王惨呼:“谢遥,你误我!”说罢,他竟抬手格杀面前两个军士,在身侧亲卫的拼死护佑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刀锋几乎要劈到宇文洛的面门。


我轻叹,不愧是男主,不愧是天道,终究不能为人力所轻易抗衡。


可我今日,偏想逆天一次。


袖中短剑在刹那间出鞘,谢遥练的是杀人的剑法,我也就在这一招之间划开了宁王的脖子。 鲜血从大动脉中喷涌而出,将玉阶染成血红色。与之相对的,我和宇文洛期盼已久的这一场雪,终于缓缓落下。


再多的血腥和污浊,在这一场大雪下,终究会被掩盖无踪。


脑海中,系统已经彻底崩溃:“警告,警告,男主死亡,任务失败,宿主即将被抹杀。”


“警告,警告,男主死亡,任务失败,宿主即将被抹杀。”


而我只是转身,张开双臂向宇文洛奔去。


他重重地拥住我,望着我的眼睛就像无辜的小海豹,他的额发也毛茸茸,我抚摸着他冰凉苍白的脸,笑着说:“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宇文洛看着我,却落下了眼泪。


他总是笑,冷笑、假笑、微笑、大笑……我见过他许多笑脸,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原来他的眼泪竟然如此滚烫,沁入我的皮肤,几乎要将我灼伤。


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已经行将崩溃的身体却已经无法再听清,直到神思涣散、肉体湮灭的最后一瞬,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看,下雪了。”


番外


世宗皇帝驾崩于他七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这是一位传奇帝王,他年少时也曾昏庸荒唐,却于某一日突然了悟,从此挑起重担,以一己之力将这原本已深陷泥潭的国家拔出生天,而后又励精图治数十年,直到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他唯一的污点似乎就在那位有着“妖妃”之名的贵妃上,即便她已经逝去多年,连姓名都不曾留有记载,可在她之后,他空置六宫,身旁再无其他姝色。


世宗弥留之际,屋外正是大雪纷飞,他望着窗外茫茫雪色,嘴唇开阖。 他从宗室中挑选出的继承人俯身询问:“陛下可还有吩咐?”


世宗气息微弱,也不知是对谁说:“我答应过你,会活很多很多年,我做到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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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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