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扮演19世纪荷兰的国家意志失败之后，我又开了一个普鲁士的档。

我和你们说，普鲁士真是玩的爽歪歪。十多个小邦国一开局就在普鲁士自己主导的关税同盟里面。然后打着打着莫名其妙一个个都寻求和普鲁士合邦，变成大普鲁士的一部分了。拦都拦不住哎呀。

义务教育阶段，我的历史不错。隐隐约约的我猜到，是因为19世纪的普鲁士有铁血宰相俾斯麦，有德意志统一的历史事件，所以游戏中才有此设计。但是德意志到底是怎么样完成统一的？怎么凝聚共识的？前因后果是什么？其实都不甚了了。历史课本上也只有一副德皇凡尔赛镜厅登基的画还留在印象里。

查了查资料之后，才发现19世纪时发生的德意志（准确来说是“北德意志”）的统一，真是一个漫长的，绵密的历史进程。

经贸上的统一

1818年，普鲁士发起的德意志关税同盟逐步扩展到德意志邦联中各个邦国。关税同盟消除了邦国之间贸易的矛盾和恶性竞争。再加上铁路的发展，交通情况的改善，商贸和旅行变得越来越便捷，于是，说德语的民众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越发活跃起来。

普鲁士与奥地利的博弈

拿破仑时代落幕（1815年）之后，维也纳体系在各方势力基于力量平衡的原则下，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欧洲政治体系。维也纳体系对欧洲列强之间的势力范围作了划分，一定程度上压制了隐约有诞生之势的民族国家的形成。

在这个背景下，普鲁士和38个其它说德语的德意志邦国，一起被并入奥地利帝国的势力范围。邦国之间商议后，决定建立起一个松散的邦联体，这就是德意志邦联（1815-1866）。

邦联在法兰克福设立“邦联议会”（各邦首脑参加的议会）。由于自神圣罗马帝国中期开始，奥地利大公一直兼任帝国皇帝，故推举奥地利皇帝兼任邦联元首。

然而，德意志邦联里不仅仅是奥地利存在主导的意愿，新兴的普鲁士同样有着统一的雄心。

意识的统一

德意志邦国民众之间，借由铁路和经贸逐渐深入时，意识上的民族共识就随之逐渐凝聚。以1817年10月的瓦尔特堡示威活动和1832年5月的汉巴赫集会为标志，德意志诸邦的各阶层群众对国家统一的意识和认识开始逐渐显化。

1847年底，由于受到农业歉收和经济危机的影响，德意志邦联各邦国到处掀起了罢工浪潮和饥民暴动。次年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当年参与过的，著名的“德国1848年革命”就爆发了。城市群众举行大规模游行，反对封建君主专制政府，要求实行宪政。农民则起来捣毁地主庄园，焚毁地契。3月13日，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工人、学生和市民举行反政府示威，随后示威迅速转变为武装起义。首相梅特涅乔装改扮逃出维也纳。面对这一形势，德意志邦联皇帝斐迪南被迫决定制定宪法，成立新内阁。

不过，制定的新宪法和随后的选举法并未能让起义群众满意。随后发生的新一轮维也纳人民起义高潮迫使奥地利政府答应召开新的立宪议会，重新制定宪法和修改选举法。根据原德意志邦联议会的提议，由各邦国代表组成的全德国民议会于1848年5月18日在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开幕，史称法兰克福议会。这是革命的重要成果之一。

随后，在奥地利和普鲁士等德意志邦国的革命已经失败，秩序恢复之后，法兰克福议会在勉强取得一致的情况下，于1849年3月28日制定出一部统一的宪法，即《德意志帝国宪法》。宪法规定，建立统一的德意志帝国，中央政府掌管全国的军事和外交，各邦在帝国内保持其内政的独立自主权。立法权属于由联邦院和人民院组成的两院制帝国议会。帝国元首是世袭的皇帝。称“德意志人的皇帝”，由议会从德意志各邦国君主中选出。宪法规定取消贵族的等级特权和农奴制。全德实行统一的关税、贸易、货币和度量衡，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公民有人身、信仰、言论、集会和结社的自由等。这是一部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宪法。

普鲁士与奥地利争夺的斗争，在法兰克福议会中也表现了出来。普奥提出了两种不同的方案：普鲁士提出了小德意志方案，将奥地利的非德意志民族区域排除在外的德意志；奥地利提出了大德意志方案，一个包含奥地利非德意志民族占主导地域的德意志。

现在的我们再回过头来看这部宪法，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民主的选举怎么会诞生世袭的皇帝呢？

但这依然是了不起的革命成果。它试图在德意志邦联确立立宪君主制度，同时在议会层面实现资产阶级的民主。同时，虽然在革命的诉求中好像并非主角，但这场革命使得德意志各邦国的关系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很显著的象征性事件就是：法兰克福议会选举出来的皇帝，竟然不是传统上的德意志主导者，不是从前在神圣罗马帝国握有权柄的奥地利的君主，不是德意志邦联的现任皇帝。

而是普鲁士的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

但，和奥地利皇帝一样，普鲁士的威廉四世也拒绝了这个新皇位。也许在他的心里，这种由下等人选举得来的土腥味的东西，比不得教宗加冕，君权神授的传统法理帝位吧。也有可能是担心自己如同拿破仑一样当了那选举的皇帝，最后会落得个被满欧洲的亲戚嫌弃的下场。

武装斗争

1848年革命之后，普鲁士的君主威廉四世并没有接过新兴的资产阶级主导的议会给予的新皇位。革命者所起草的宪法也只有一部分被普鲁士所吸收采用。最终1848年成立的法兰克福议会也被普鲁士联合奥地利打压，解散。

从1848年的革命到1861年威廉四世去世和威廉一世登基，这13年里普鲁士与奥地利之间又进行了关于大小德意志方案，以及有谁来主导统一的拉扯。但无论是谁取得最后胜利，德意志统一的大趋势已经无法阻挡了。

随后，1862年俾斯麦主政。在俾斯麦的推动下，普鲁士最终以三场军事胜利——普丹战争（1864年）、普奥战争（1866年）和普法战争（1870-1871年），完成了这个进程。

联想到冷战时东西柏林的统一，德意志，特别是北部德意志，仿佛一直有一种内生的民族统一意志。这种意志是否就是在1815-1871年的这56年间，通过经贸，民众运动，革命，政治辩论所渐渐凝聚，最终通过战争手段彻底扯断外力对统一的影响，从而建立起来的呢？

再联想到欧盟建立的过程，也有与当年普鲁士主导关税同盟类似的经贸整合阶段。（1958-1965年，欧洲先后成立欧洲煤钢共同体 、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欧洲经济共同体，并最终整合成“欧洲共同体”，也就是欧盟的前身）

然而，虽然路线有部分相似，但至少现阶段，欧洲缺少一个类似于当年的普鲁士这样的核心国家。缺一个愿意用阳谋，付出铁和血的代价撑起欧洲的国家。朔尔茨的德国能吗？还是马克龙的法国能？也许默大妈再干30年可以，但她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