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行2012（一）走在渭水之上

封面·渭水河畔的小山村

那还是在2012年，我第一次到新疆去。这是学校工会组织的暑期活动，选了好几个点，其中以新疆价格最为昂贵，每个人还得自费2000元钱。那时我和老陈教授不熟，他被朱教授给撺掇到了华东一线。这次出行乘坐的不是高铁，我的印象中，2012年的时候，高铁还不是那么的普及，虽然黄石人民都乘坐过类似于高铁的，那种很尖头曼风格的城际列车。学院工会主席姓毛，是位女同志，你知道大家会怎么称呼她了吧。这位主席有点大大咧咧，竟然把我的年龄给弄错了，看成了1951年出生，于是，去新疆的客车上，我得到了一张下铺车票。

车开了好一阵子，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都进入甘肃了，原来和我同一个学校过来，而且年龄比我大的老兄一路上不停地吐槽说，这个可是真奇怪啊，为什么刘国斌是下铺，而我却是中铺呢。他后来实在忍不住，找了女工会主席说，刘国斌年龄比我小，为什么安排下铺了呢？一来二往搞清楚真相，但车票也不能换，只是返程的时候我给换到了中铺票。即便如此，告密的那家伙因为年龄不达标，也没得到下铺。

西北这条铁路线，我走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至少在那三年，我每年都会从武汉乘车到兰州。怎么说呢，走在西北的大地上，总会产生很特别的感受。我觉得可能每个中国人都隐隐约约有着这样的情怀，只不过出现的场合不一样，引起的感触有差别，表达的方式也未必相同。因为太多的意象组合在一起，带给我一种心情上的沉重感，比如说浑浊而且带着激流滚滚而下的河流，会想起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又比如说满地的高粱和玉米，当然咯，我说满地的可能都是玉米而没有高粱，因为我不看到玉米苞苞，便分不清这两种植物有什么区别。它们让我想到自己的确是生长在中国。为什么见到高亮玉米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一点都说不清楚。

从武汉到郑州，进入陇海线，也就是从连云港到兰州的铁路线，这是一条很古老的列车线了。武汉出发的时间是晚上8点，因此，经过河南是在夜间，什么都看不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列车已经过了潼关，进入陕西的华阴县，也就是华山。1985年我到过华山，半夜两点多钟到华山站，赶紧登山，要赶到华山的东峰去看日出。那年我才28岁，身体非常好，一伙人拖着在西安读军校的姨妹，连滚带爬地往山上冲，到达东峰才五点半钟。也就是说，我们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登上了华山。回来说给人们听，没一个相信的。

这次从华山脚下经过，当时知道旁边有一座伟岸的高山，但并不知道它就是华山，照片上记录的时间是早上6点21分，因为是夏天，太阳已经升起来，投射在华山之上，我看到了一座建筑群和上山的通道，上面写着“华山东门”。这才知道，哦，原来已经到了陕西啊。到达华山没见到河流，即使有，也已经干涸。车窗外是清晨宁静的山峦、田野与村庄，蔚蓝色的天空上挂着几缕白云，与地上绿色的草树庄稼相映衬。这种场景虽然谈不上很美，但它却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的目光不能移开。

害怕惊扰了还在睡觉的同事，我拿了相机到列车车厢之间过道的窗口去拍照。在列车上，很多时候我都站在这块地方拍照，它的好处是你可以自由选择方向，而在车厢里，大多数时候你只能拍一边的风景。过来过去的人都用不解的、甚至是警惕的目光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特务似的。有一次，一位男性乘务员过来问，你拍些什么呢？我没法解释，只得文绉绉地对他说，路上的风景比景区的风景更要好看。说得这人稀里糊涂，一头雾水，嗯嗯啊啊地点着头走了。

过了华山，太阳升得很高了，照在那一片黄土地上，给人以暖洋洋的感觉。于是我看到了西安的古城墙和它的护城河。从2010年开始，我就不断地在西行，第一年到甘南，是坐飞机去的；第二年到青海和宁夏，也是走的陇海线，不过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快过宝鸡，在宝鸡峡水库。这是第三次西行，我终于看到西安的古城墙。想起1985年我到西安的时候，古城墙刚开始新建，整个西安城给搞得灰蒙蒙的一片。那一次我们从西安出发，由陇海线转宝成线，翻越秦岭到达成都，也是一次很特别的经历。时隔将近30年，终于看到了西安的城墙。后来也有一次到西安，本想上城墙去看看，无奈天气太热，害怕中暑，因而没有上去。我觉得西安的夏天简直比武汉还热，这可能是它的气候太过于干燥了吧。

到了宝鸡，我们遇上了一场大雨，窗外烟雨蒙蒙，车窗玻璃上也是珠珠点点，几乎不能向外视物。这阵雨很古怪，一路上时有时无，或隐或现地跟随我们一直到了吐鲁番。带队的地导说，唉呀，你们是我们新疆人民的福星啊，把雨水带到了我们吐鲁番。她说，吐鲁番的年降雨量只有16毫米。年降雨量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但却知道，湖北的年降水量平均在1000毫米左右。武汉市的年降水量平均在1300毫米上下。

列车就这么在滂沱大雨之中，沿着渭水一直往甘肃而去，于是，我看到渭水两岸以及藏在山谷中的村庄，雨雾浓密地罩在村庄之上，让人分不清哪是雾气，哪是炊烟。有人就在这样的深山老龄之中生活了一辈子，没有走出去过。看到并拍下这些景象，我的脑子有点混乱，有点想不清楚，到底是永远生活在如此闭塞的地方好呢，还是走出大山，走出渭水，到更大的城市去生活好呢？

人总是要死的，活在哪里，死在哪里，岂非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