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掉又被续命，只因它是《万神殿》

去年，AMC出品的动画科幻剧《万神殿》引爆全网，至今豆瓣仍有8.8的超高打分，烂番茄网站上，甚至出现100%的一致好评。

就在广大剧迷翘首以盼，催更第二季时，该剧却因叫好不叫座，收视率不佳，使得财务本就不宽裕的AMC，决定砍掉续集。幸而亚马逊接手注资，继续第二季的制作，才让《万神殿》得以完整收官。

如今第二季上线，立马得到追捧，开分高达9.3分，可谓今年最强动画神番了。

在对第二季分析之前，我们先来回顾第一季的科幻设定和故事背景。

《万神殿》最核心的概念，是“上载智能”，简称“UI”。剧中的科技公司，通过对人类大脑的神经元精细扫描，将信号数据上传到网络，生成上载智能。

和我们熟知的“ChatGPT”这类AI工具不同，某种程度上，上载智能可以视作全新的生命形式，只不过摆脱了肉身，以纯粹的意识遨游于网络世界。

第一季里，女主角曼蒂的父亲大卫，便在去世之前，将自己的神经元信号上传到网络，成为最早的上载智能。

除此之外，印度工程师钱达、天才女孩劳瑞，先后成为上载智能。只不过，他们所持的立场截然相反。钱达想以极端的方式，扩张上载智能的世界；劳瑞则是现实世界的捍卫者，想联手大卫，一道抵御钱达的阴谋。

第一季最后，大卫牺牲自己保全了人类社会，但随之而来的，是全球性的断网，各国政府都惧怕上载智能的无限能力。不仅如此，由于“完整性缺陷”，上载智能本身也很不稳定，在能量不断衰减的过程中，或将彻底丧命。

解决问题的关键，落到了男主角凯斯宾身上。这是一位克隆少年，从小像《楚门的世界》中的楚门一样，在设计中长大。凯斯宾的本体，是科技巨头公司“算法节拍”的创始者——史蒂夫。

所以，第二季一开始，便出现了两大矛盾。一个是民众抗议不断，他们认为上载智能引发的危机不过是幌子而已，要求政府立即恢复网络；另一个是政府仍打算将上载智能收为己用，可必须解决其自身缺陷。

于是乎，政府推出的“安全浏览”软件，成为民众得以上网的前提。说白了，这是一款杀毒软件，专门猎杀上载智能；至于凯斯宾，也在曼蒂的帮忙下，参破“完整性缺陷”的核心问题，使上载智能得以真正永生。

如果说，《万神殿》第一季的焦点，在上载智能对自我身份的困惑上，以及伦理关系的复杂局面上，那么到了第二季，剧集所展现的思辨深度和批判意识，要广袤纵深得多。

首先是有关“完整性缺陷”的问题。

早在十多年前，聪明绝顶的史蒂夫，其实已经了然上载智能的一切，甚至命令属下将自己的大脑冷冻封存，开启了克隆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凯斯宾，让他解决自己无能为力的问题。

由于和史蒂夫拥有同样的脑回路，凯斯宾自然也无法轻易突破思维牢笼。剧集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以曼蒂的一席话，给予凯斯宾灵感。

在曼蒂看来，“其他人”才是我们作为人这个物种走到今天的原因，是我们活着和死去的理由。

说得通俗一点，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因为外界的驱动力变得参差不齐，五彩斑斓。人性的丰富，不依赖于自身的修炼成长，而是取决于周遭的瞬息变化。

所以，当凯斯宾对大卫的原始数据进行分析时，才明白，对于女儿的牵挂，构成了大卫作为完整灵魂的必要因素。

这其实和第一季的设定类似，大卫、钱达和劳瑞这三个人，之所以和其他实验者不同，拥有自我意识，源于他们接触到了家人和爱人。情感，弥合了理性的缺陷。

剧中另一个值得咀嚼的设定，是曼蒂的“妹妹”迷雾。

迷雾既非AI（人工智能），也非UI（上载智能），而是CI（云端智能）。听起来有点绕，但其实并不难理解。AI是人类创造的智能体；UI是人类意识的生命体；而CI，则是UI在网络世界里繁衍生成的全新存在。

迷雾之所以自称是曼蒂的妹妹，是因为她从大卫和劳瑞的数据中自动生成。

曼蒂知晓这一情况后，很难接受。毕竟，迷雾算不算生命体？它难以界定。即便将其视作生命体，可一个陌生人突然来到曼蒂面前认亲，后者又该如何对待呢？

这种脑洞大开的伦理设定，在此前的影视作品里几乎从未出现。它不仅在探讨生命的本质究竟为何，同样也在叩问：亲情羁绊到底是源于血亲，还是依赖记忆和情感？

《万神殿》并没有对这一话题敷衍处理，而是通过曼蒂和迷雾之间的剧烈冲突，向我们道出亲情关系里的五味杂陈。

当曼蒂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迷雾身上，希望她能击败史蒂夫时，后者却用一套逻辑缜密的说辞，说服了迷雾。曼蒂对此大为光火，甚至吼出迷雾压根不是自己的妹妹的决裂之语。

而迷雾的愤然离去，甚至长时间赌气不理睬曼蒂，都从侧面佐证了她的“人性”。

所不同的是，人类会因过往种种感时伤怀，而迷雾由于没有过去，她只会对未来深感孤独和寂寥。这种极具思辨意义的心理细节，或许是《万神殿》这部剧，时常让我们灵魂震颤，若有所悟的原因吧。

如果说，前六集的内容和主题，尚且停留在二元对立层面，即曼蒂、凯斯宾所代表的“人类派”，和史蒂夫所代表的“上载智能派”之间的博弈角逐，那么最后两集，完全超出剧迷们的心理预期，跨越到对未来世界里，社会学、政治学、心理学等层面的大胆假设。

史蒂夫虽然被打败了，但上载智能的技术并未止步。就在凯斯宾和史蒂夫“同归于尽”的二十年后，全球共有四十亿人从现实社会上载到网络空间。

人们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大多并非死亡将至，迫不得已，而是当生产力迅猛提升，生产关系随之改变的必然结果。

上载智能用最少的时间成本，完成最多的工作任务，使得现实社会里，“活人渐渐被死人抢走了饭碗”。当死亡变成永生，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自由和财富时，人类便不再怜惜肉体，而向往虚拟了。

当然，这种关系是流动的。当我们跟随凯斯宾的视角，迅速了解这二十年的变化时，便会发现，不管处于何时，敌对、战争和意识形态的撕裂，永远存在。

《万神殿》第二季，如同持续脑暴的科幻加速器，带我们畅想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地球往事”，并让爱情、亲情在长达几十年、上百年和数十万年的大跨度时间中，发酵出难以置信的况味。

而在现实中，一项饶有深意的数据显示：2021年1月为止，全球共有500多人冷冻封存，而且，已有3000多位富豪注册了冷冻项目。

这批人将会如《万神殿》中的上载智能一般，成为未来元宇宙的首批“网络移民”吗？或许，现实和科幻世界的近距离，早就超出我们的想象。

花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