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运动的下一次飞跃｜颜强专栏

在2023年，全球谈论最多的词汇，就是AI——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将如何改变足球运动？新技术的进入、科技化手段的运用，很可能彻底改变足球乃至各种体育运动的训练手段，可能在比赛中以更高频更迅疾的方式，帮助不同球队进行战术转换和人员调整。

和人工智能对世间百业可能带来的改变相似，AI毁掉足球，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2028年世界杯决赛，最后时段，一方主教练，收到一位助理的警告。这位助理可不是人——这是一个AI数据分析助手。人工智能通过对比赛实时变化，进行了自己实时的数据统计和战术分析，然后对比赛做最后阶段的操作，为主教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助手所掌握的数据信息，就这一场比赛已经产生的信息条数，已经超过百万条，同时数据库里，还存有数百亿条对过往比赛、两支球队以及诸多关联信息……

一

主教练，不论这位主教练是早已名满天下的瓜迪奥拉、克洛普，还是成绩斐然的纳格尔斯曼、阿尔特塔，抑或初出茅庐的一位少帅，在AI言简意赅、却具备极为充分数据和逻辑分析支撑的“最后时刻战术及人员建议”面前，他究竟是听取，还是置若罔闻？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的科幻想象剧，对于最高级别的职业竞技和国际比赛而言，AI的深度介入，正在实时发生着。因为此时此刻的每一个世界顶级体育俱乐部，都在享受着各种新科技手段和海量数据资源能提供的帮助。而那些在足球领域使用者人工智能手段的从业者，早已相信，一线执教、随时要在比赛中做出艰难决断的主教练们，已经越来越依赖这些所谓“虚拟技术”提供的分析和观点。

人工智能系统的数据分析能力，早已超乎人脑，可怕的是，AI的学习能力尤其出色。各种人脑所能具备的逻辑推断、联想扩展乃至情绪起伏、情感互动的模式和场景，AI都在与日俱进。主教练不可能忽略AI对各种未来比赛场景的预想和应对设计。现阶段的职业体育AI应用，还更多是一个数据分析的助手作用，关键决断仍然得由主教练做出。但谁能怀疑AI的学习能力？

很快时间，AI能做到帮助球队分析潜在的错误风险，甚至已经有人工智能专家声称：“在球传出之前，AI已经能帮助球队消除潜在的传球错误了”。

二

职业足球这个运动类别，在国际领先的地域，早已深度使用各种和互联网相关的新技术，用来分析各种训练和竞赛场景，并且深度设计新的运动模式。不论是虚拟现实（VR）还是增强现实（AR）的各种技术运用，人工智能（AI）的介入，只是技术运用纯熟度提升的问题。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同，职业体育最终被AI统治，可能转瞬即将发生。机器人最终统治世界、消灭人类的好莱坞电影剧情，会否发生还不太好说，但AI和这些新科技统治体育世界、尤其彻底改变足球运动的场景，或许就在眼前。

一年前，英国《泰晤士报》就曾经报道过，他们的专栏作者、以头球闻名的前爱尔兰中锋托尼·卡斯卡里诺 (Tony Cascarino)，就去到过一间足球科技实验室，使用VR头戴设备，来体验竞技足球中的头球体验——头球训练，近年在美国、苏格兰等地的青少年足球比赛中被禁绝，因为头球存在对人脑的伤害。然而在足球运动中取消头球，这肯定是毁掉足球的动议，VR这样的虚拟现实技术，或许是解决手段之一。

世界各地每个周末，人潮如涌进入各个球场的球迷们，绝大多数根本没有意识到，越顶级的职业联赛，新科技运用越多越早——像Opta这样的数据公司，早在20年前，就开始在英超等联赛装备各种高清摄像头，来进行数据捕捉。这20年来，新科技的运用，已经遍布世界各地。球员训练和比赛时，绑在身上的心率带等GPS设备，甚至都普及到了业余足球领域。每个运动员的跑动距离速度心率、运动强度等等，能精确提供的数据海量般丰富。像梅西这样的划时代巨星，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数据，一点点去解析其伟大的技艺和超凡的头脑。现代科技，正在对现代体育运动，进行一次空前解构。

三

7年前虚拟现实工具的应用，正在加快这一进程。当时是从一些职业俱乐部青训体系开始尝试的——英甲布莱克浦当时的主教练加里·鲍耶（Gary Bowyer），是最早在一线队中使用这种技术的。他早先在曼彻斯特城市大学攻读体育管理硕士学位时，认识了科技公司Mi Hiepa Scout联合创始人安迪·埃切斯，并受邀去曼联青训梯队测试一套虚拟现实的运动工具。

加里·鲍耶（Gary Bowyer）

“我们穿上球靴，戴上穿戴设备，立刻就被迷住了，”鲍耶回忆说， “这些新工具的影响，令人难以置信，绝对有竞争力。从分析的角度来看，你简直进去巨星的大脑，像萨拉赫或任何其他球星那样去解读比赛。”

2023—24赛季，英超持权转播商天空体育，在赛事信号传播中，推出了新的虚拟现实内容服务，让观众可以从球员视角观看比赛，这种主观视角，可以让你感受到阿尔特塔在场边的激动情绪。

“教练可以更好地了解球员在场上的想法，这就是身临其境，”鲍耶分析说，“我觉得，这工具简直能让球员，像斯科尔斯或布斯克茨那样去扫描全场。”

扫描——球员如何在场上阅读比赛、把握细节变化的观察能力——这是虚拟现实技术，在训练中能提供的一种巨大帮助。提起比赛观察能力，现巴萨主帅哈维，在球员时代，简直是全球典范。有统计显示，他在巴萨效力期间，在接球前10秒会有对全场场景8次扫描，毫无疑问，观察能力更强的球员，对比赛产生积极影响的能力，肯定更强。

另一家体育科技公司，Be Your Best，其CEO奥尔森曾表示：“我们会衡量球员所做的一切。”他们生产的足球VR应用，就希望能提高球员的视力、决策和认知能力。 “我们测量他们拿球前10秒的扫描率、他们扫描球场的次数。最好的球员，在拿球之前，都会有对全场仔细的观察。”

四

这个系统还能测量球员个体在场上的观察和扫描时间（有正确和错误的扫描时间）、球向球员移动时的“关键扫描”或“最终扫描”，这将衡量球员决策的质量，例如，如果你传球给了越位的队友，那么证明你的观察和决策都有问题。

像以传球闻名的利物浦右后卫亚历山大·阿诺德，就是很多足球新科技的热情参与者，他经常会穿戴各种设备，甚至有德国检测脑部活动的设备，来检测自己的球场状态。

厄德高使用VR设备辅助训练

这些穿戴设备，都会有一个评分系统，作为训练辅助工具，来监测球员水平提升进度。阿森纳队长厄德高，在使用了Be Your Best设备后，建议开发者添加一项功能，允许这位中场球员以常规120%的速度扫描虚拟比赛，这就是一种强度提升的训练了，对球员观察和决策能力提出更高要求。厄德高觉得，如果经常做这种强度训练，那么回到正常比赛中，他的应对能力还能提升。

在德国U17青年队，Be Your Best的产品，做了为期9周的测试。结果发现，年轻球员们，后来对比赛场景扫描和观察能力，至少在设备测试中，有28%的提升。这种进步会否反应在实战上，还有待长期检验，不过这些训练手段，是现代足球近两百年历史上闻所未闻的。

像多特蒙德，已经在自己的青训体系中，将各种人工智能模型与精英化培训结合，这成为了俱乐部现有的顶级商业机密。类似案例，在欧洲顶级俱乐部中屡见不鲜。

就在2022年，英国兰卡斯特大学运动科学专家蒂姆·巴里博士，与VR公司Rezzil，对英格兰下三级联赛，进行了一系列测试，看看这些人工智能属性的新科技设备，能否影响到球员的比赛能力。

“我们分析了球员使用这些设备前的9场比赛数据、使用期间的9场比赛和使用停止后的9场比赛，我们明显发现，球员形成的比赛观察习惯，至少在全场扫描次数上有明显增加，”巴里说，“即使在经验丰富的老球员中，这一类设备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反馈。这能帮助提高他们在比赛中的观察和扫描意识，并能正向影响他们在比赛中的表现。作为试验参与者，我很惊讶球员们如此喜欢它。也许这让他们意识到，从小形成的本能性球场观察习惯，其实在科技帮助下，还有大幅提升空间。”

五

奥尔森认为，足球运动员的身体机能，在不断进步提升，从跑动能力到对抗强度，那么足球运动下一个发展契机，就是让运动员们的思维能力也变得更快。

“你的大脑决策，需要跟上比赛的实际节奏，”奥尔森说，“下一个足球竞技的飞跃，就是我们如何帮助更多球员，像梅西、德布劳内那样，在球场上有最快速的思考和决断能力。科技角度，下一步是建立一个关于足球运作方式的人工智能模型。如果你面对的是一支防守球队，人工智能可以为你构建进攻模型。人工智能可以学习像拜仁慕尼黑这样球队的进攻特点，然后它可以为你提供各种训练的准备场景。”

倘若转换一个场景，例如一支英冠球队在足总杯中抽到了曼城，他们可以在人工智能帮助下，进行对进攻最强大手段最丰富球队的模拟练习，或许这能帮助他们成为“巨人杀手”呢？

在奥尔森的观察中，新科技手段确实可以帮助主教练临场即时做出调整，以获取竞争优势。

曼彻斯特城市大学体育学院的本·马歇尔博士，研究方向就是体育和实践心理学，尤其关于专业足球领域的AR（增强现实）手段应用。他知道现在的足球专业人士，如何在实战中运用这些手段，还持谨慎态度，“因为很多人还是将这些新科技，当做游戏来对待，实战总会觉得风险太高。”

因此奥尔森觉得比较现实的做法，是帮助球员提升个体综合能力——“下一个飞跃，是我们如何帮助球员提高他们的实时球场判断，像梅西那样去面对比赛，”这是他对人工智能模型的分析，“从AR中获益最多的人，应该是那些视野更开阔、接受新鲜事物能力更强的人。如果你玩过Wii网球（视频游戏），你第一次开始时，会全力以赴地挥动球拍，但几周后，你会发现你可以坐在沙发上，轻弹手腕，便能操作游戏动作。这可能是过往虚拟体育游戏的通病，你很难保持肌体的紧张参与度。所以这些VR或者AR的训练，你最终会变得更擅长玩游戏，还是成为一名更好的运动员？已经有很多测试表明，训练效果是可以转移到现实竞技世界的，只是普及程度还不够高。”

这个行业的专家，目前所担心的是，很多研究和测试，只涉及几周训练，因此整体上时间沉淀和绩效显现还不够充分。

六

“当你受伤、无法上场训练时，AR 特别有用。通过这种手段，运动员能对比赛有更全景的了解，当然竞技不能身心分离，这是新科技必须完善的地方。”奥尔森如是补充，所以他觉得：“我们必须达到与智能手机相同的地步。肯定将会出现一款‘杀手级’的应用程序、或一项技术，让运动员体验到身心合一的训练效果，并且这种工具应用能广众普及。这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新科技手段，无法还原在暴雨中或高温高湿真实球场上的竞技环境，而且运动员也容易厌倦长时间的虚拟训练，但体育科学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正在蓬勃发展着。

Sportlight在2017年推出一系列新服务，在每个英超联赛场地，都配备专业摄像系统。这是一个使用激光雷达的自动化系统，正是无人驾驶汽车技术所使用的。通过人工智能、激光雷达与摄像头对话，以准确识别运动员的行为，尤其是各种姿体转向时。这一技术服务，还没有得到所有英超俱乐部的认可，但它确实能提供有关加速度、减速度和转向的准确信息。这些专业信息，能从侧面反映运动员的身体状况，会提供他们潜在肌肉损伤和疲劳度的侧写，这可以为训练和休息乃至治疗模块提供信息。大量数据正在被收集，当然这个过程，专业人士的参与极其重要——你得问出正确的问题，人工智能才会去搜集相应的数据，并且学会这样提问的思维以及相应逻辑方式。

可以肯定的是，VR可以帮助养伤期间运动员，保持竞技思维习惯，这一点鲍耶在带领他的球员做测试时，体会深刻：“教练在传达各种足球信息时，总会有各自认知的差别，但人工智能带来的信息，至少是能保持客观态度的。”

七

这位前英格兰国脚甚至提出了一个终极疑问：“人工智能的发展，10年之后，还会有职业足球运动员吗？球迷们，会不会就只在虚拟世界里观看虚拟现实的足球比赛了？”这是谁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人工智能这辆高速列车开过来时，足球以及所有体育行业的从业者，都必须跳上这一趟列车，因为车上搭载的信息，是谁都不能错过的东西。

哪怕我们并不确定，这辆列车的终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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