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垭

能回川北老家去看看，是岳母多年以来的心愿，国庆节终于可以携妻带子陪她老人家回去探亲了。六岁的儿子听说要去姥姥的老家，高兴的早早完成作业，并帮助准备好了行李。

火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了十几个小时，我们是要经武汉换乘的，到四川北部的广元市朝天区已经是夜晚，除了灯火阑珊的夜色外，就是一身的疲惫。来接我们的表妹还没赶到，我们就在嘉陵江边的一个叫楼房沟收费站的地方等候着。

那里的三位值班人员见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热情地打开接待室，沏上一杯热茶，旅途的劳顿也被这种异乡的热情所替代，夜已不那么深，人也不那么累了。这里的办公条件很好，八名工作人员和一幢建筑时尚的综合楼，楼的南面就是浩浩荡荡的嘉陵江，212高速与宝成铁路东西两边由北至南横跨过江，此时依然车流不息，川北已不是书上所言“蜀道，难于上青天”的境况了。

表妹带车来了，小车在夜色里穿行，时上时下，忽左忽右，到表妹家已经是午夜，我便迫不及待的在沙发上鼾然睡去。

清晨，凭栏远眺，可以一览羊木镇全貌，这是距广元市区较近的一个小镇，发展的新景观随处可见。东面是一座高耸的金字山，是因三座山重叠形如一个“金”字而得名。西边是一条宽阔的东溪河，那是嘉陵江的一个支流，也是养育这方人们的母亲河，表妹说东溪河的西边那座巍峨的大山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一餐特色川味臭豆腐后，我们驱车前往岳母的老家——红垭。

面包车横过宽阔的东溪河，人就像是坐在船上一样，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河里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石子，儿子也将小手伸出车窗外嬉水。沿河西上，河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杨柳树，偶尔一两只渡船往来于河两岸，这里的天是蓝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人是忙碌的。

东溪河乡是一个山区大乡，岳母的亲人大多就往在这里，一早她们就到东溪河的集镇上等待着多年不见的亲人。岳母九岁时因家境贫穷被人领养到河南，四十三年来她一直梦萦魂牵家乡的父母兄妹，那个年代交通、信息都很不发达，音信隔绝，天各一方。终于在表兄的门店里，岳母见到了她的胞姐，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禁执手痛哭，眼泪表达了四十多年的思念，也抒发了四十多年的情感。多年积蓄的情感，此时尽情地倾诉。

走在这条不是很宽的街道上，才发现这异域风情的新奇。街道两边多为古朴传统的民房，房屋前墙为木质结构，房屋上面清一色的小黑瓦，房脊呈六角翘檐，屋檐下都挂满金黄色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在来来往往的赶集人中，偶尔会看到一些年长者，他（她）们身着传统民族服饰，头上裹着带有手工花纹的黑头巾，背着背篓，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红垭的山很美。到目的地要翻几座大山，看着摩托车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爬行，山高路陡，弯道折多，为了安全，我们还是下来步行。

放眼四处都是青山白云，路边开着很盛很艳的木棉花，它们随意地点缀在路边、树下或峭岩中。红垭的山真大，远处高山白云之间依然可见川北特色建筑的房屋与呈鳞状的梯田，白云似薄纱般在山间飘荡，山下的集镇就像孩子的一堆玩具一样，随意地摆放地河边，宽阔的东溪河也变的如此窈窕。大山就像一个伫立在天地间的魁梧大汉，盘旋山路就像围绕在他身上的腰带上一样，我们只是爬行在腰带上的小小蚂蚁。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循声而去，前方不远处，一个赤膊男子一边耕地一边唱着那首他与那只老黄牛才能听懂的调子，合着老牛颈下铜铃有节奏的铃声显得很悠扬，伴着地边三个年龄相仿嬉戏的孩子，他们年迈的爷爷在地边采摘桑叶，这些都构成一幅和谐的田园画。那种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就会油然而生，因为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世事的烦杂，此时只有陶渊明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怡人心情。

红垭的夜晚格外诱人。站在山腰的院子里，可以看到四周闪烁的灯光，它们或悬挂在高山之巅，或点缀在半山腰、或错落在山脚下，让你分辨不出那颗是天上的星，那颗是居民的灯。这里的夜非常寂静，除了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外，就只有我的呼吸声了，自己好像置身于浩瀚飘渺的宇宙一样。

这里的人也格外地热情，每餐就有川味熏肉、辣子鸡和花椒鱼等，还有一个可爱的整天光着脚满地跑的杰娃子（四川对小男孩的俗称）。这里的人都是很好客的，那种纯朴可亲随时随地可见，他们不管你走到那里是谁家客人都会给你最亲切的微笑，最热情的接待，你绝不会想到你出门在外，而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真的是“乐不思蜀”。

行程的最后两天，表妹带我们去舅舅家，我们要翻过红垭了，当我们爬到红垭山顶，虽然不是主峰，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山下那些建筑物与自然参照物都变的那么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此刻，我才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所在，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仿佛生活中的那些困难与不快乐都如山下那些静物一样，此刻都踩在脚下，置于身后。

我们去了周边的景点。红垭北面嘉陵江边的明月峡古栈道，悬崖峭壁，江水浩荡，公路在峭檐下通行，火车在隧道中穿梭。在广元市的西部、火车站南不远处仍有古迹皇泽寺，相传，女皇武则天三岁时随父从陕西南迁至此，直到入宫，至今仍有大小九十多个殿堂数百尊佛像，它与广元市的标致建筑凤凰楼，隔嘉陵江相望，往北与千佛崖呼应。

在返回的列车上，我还能透过车窗遥看红垭，他就像一个巨人一样伫立在群山之中，他与那些景点不同，没有人工的刻意修饰，自然地站地那儿，他在向我挥手作别，我不能不去看他，因为我曾站在他的肩头鸟瞰过醒悟过，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中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可怕，只要换一种角度去看待它，它就会不再是什么困难了。

此刻，思绪万千，红垭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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