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真心

很多的感情,

开始是真的,

后来的烦腻也是真的。

缘聚缘散,缘深缘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欲海里,也会藏着难得一见的真心。

人生无非转来转去,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最美的她。有些人爱的卑微,满腹的泪。



周克贤做街溜子的时候,阿宽是他小弟,成天老大长老大短的。


那时周克贤常对阿宽说的一句话是“跟着老大有肉吃。”


结果肉没吃几口,净打群架挨削了。


后来治安整顿,抓了一大批。周克贤金盆洗手,变成遵纪守法好公民,开饭馆,做生意,阿宽成了他掌柜的,成天周哥长周哥短。周哥总爱撸着他一头短毛,语重心长道:“跟着哥好好干,保你三年内买房买车娶妻生子。”


结果这个海口亦没能实现。起初没经验,干什么赔什么,最困难的时候靠阿宽回老家借来两万块,一部分拿给周克贤女朋友严小云打胎,一部分给周克贤老母办丧事,余下的吃饭。


加之早年打群架的时候,阿宽给周克贤挡过钢棍、挨过板砖,最狠的时候断过两根肋骨,周克贤早已把阿宽当做了生死弟兄。如今,他发达了,自然也没亏了阿宽,房子车子都有了,还让他做了自己儿子的干爹。


“阿宽,听说你嫂子最近在四处布控,要逮我?”他们说话一向夸张,整得跟犯罪团伙要毁灭银河系似的。


人有钱就犯浑,周克贤也不例外,白天“周夫人好,周夫人辛苦了”,晚上就背着周夫人出去鬼混。


“阿宽,店里你守着,我去去就来。”


“小宽,万一你嫂子问起,就说我去跟胖子他们谈事儿去了。”


“宽宽,遇事儿帮哥顶着,哥的幸福生活全靠你了。”


每每这时阿宽总是犯难,哥是亲哥,嫂子也是亲嫂子啊!他跟周克贤情同手足,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跟嫂子严小云也是一起去地里偷过红薯一起被野狗追着跑的发小啊!


要不怎么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呢?他跟严小云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愣是没擦出一点火花来。


阿宽:“你看这花儿好看吗?”


严小云:“那地里有黄瓜,给我偷两根来吃。”


阿宽:“小云,你看,咱俩男未婚女未嫁,处个对象怎么样?”


严小云:“起开,你遮我太阳了。”


那严小云又是怎么嫁给了周克贤,成了阿宽的嫂子的呢?




有一次严小云来找阿宽借钱,她打伤了个调戏她的臭流氓,要赔钱。然后她就跟周克贤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两人隔着工具人阿宽深情对视,一眼万年,眼里刺啦出的百万伏电流把可怜的阿宽当场电了个头顶冒烟。


那时候,阿宽是难过的。但阿宽也很会自我开导,严小云看不上自己,大概因为两人从小就熟。自己鼻涕拉忽的样子,脸上长痦子的样子,被爹妈追着打的样子,撒丫子乱跑掉粪坑的样子,全被她看到过。


他在她面前形象早已碎一地,毫无神秘感,她爱他个锤子。


嫂子就嫂子吧!总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周哥义气,还不嫖,此前谈的几次也都是正经恋爱,没骗人感情,没坏人名声,更没有女人找他拼命。


嫁给他,也不亏。


孰料他会变呢?曾经一门心思巩固江湖地位,喊打喊杀的周哥,如今堕落成中年油腻男,不仅斗志没了,逼格掉了,原则也没了。曾经宇宙直男看见女人就眉头一锁、崩出一句“莫挨老子”,如今却饱暖思淫欲,搞起了外遇。而且沾的还都是曾经他最看不入眼的浓妆艳抹、前凸后翘那一挂。


阿宽问过周克贤:“哥,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当初你追嫂子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她。你本来也不好色,为什么要干对不起嫂子的事儿呢?”


周克贤的脸掩在缭绕的烟雾中,有些模糊,半晌,幽幽道:“那会儿年轻,不知道女人的好。就像小时候看《西游记》,光看猴儿了。女儿国国王还不如猴子有趣儿。咳咳,我是结了婚以后才成熟的。”


他顿了顿:“哥晚熟。”


阿宽:“……”


周克贤也不止一次问过阿宽:“你呢?你都这个岁数了,真预备打一辈子光棍?介绍的那么多女人,没一个入你的眼?”


“哦,”大龄青年阿宽瓮声瓮气道:“我,我还小呢,还想多玩儿两年。到四十岁吧,我也晚熟,四十岁估摸着就该熟了。”


方才,周克贤说严小云“逮他”,是因他外头的风流韵事传了不少到严小云的耳朵里。


而他这次更是玩儿脱了靶,那女的怀了孕,死活不肯打,非要嫁他。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严小云是个悍妇,想当年也是敢抄家伙往调戏自己的流氓头上盖的主儿。跟他的头两年,没少在大街上出威风。


当年还没成熟、看不懂女人的好的周克贤,就是被她这股子野性迷上的,觉得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婚后这几年,严小云脾气愈发大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整个一夜叉。


周克贤是真怕她,他问阿宽:“你说要是我跟你嫂子提离婚,她会不会宰了我剁包子馅儿?”


“离婚?”阿宽大惊。


“别激动,我随便说说。关键这不是给人讹上了么?死活不肯打胎,法治社会,我又不能揪着往人肚子上踹。我就想跟你说,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哪天小云要真跟我拼命,你拦着点儿,我怕她要跟我同归于尽。”


阿宽翻他个白眼儿:“你做都做了,还怕什么同归于尽?”


转头,阿宽便去找那女人劝退。


女人叫刘婵,看到阿宽的时候,只抬了一点眼皮子瞟他,继续吃燕窝。


“哟,这就养上了?”阿宽讥诮道。


“周克贤让你来的?你告诉他,说什么都没用。这孩子我要定了,大不了当私生子养着,不就他老婆是个夜叉吗?那又怎么样?法治社会,她还能杀了我不成?”她说着把勺子往碗里重重一摔,“有什么话你让姓周的自己来跟我说。我跟你一狗腿说不着!”


狗腿下一秒钟就亮出一张照片:“当小三,挖墙脚,你还有理了还,我是狗腿,你又是个什么货?看看,这是你弟吧?哟,三中重点班学霸,听说你供你这弟上学可没少吃苦啊!怎么,当小三供的?了不起啊,给你颁个感动中国亲情奉献奖呗?这不行,得去他们学校拿个喇叭喊,得让你弟……”


“你混蛋!你等着,我这就给周克贤打电话。”


“打呗,你现在打,我这就让人把喇叭喊起来。”说着阿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喇叭预备——哎,开喊——”


“别!”刘婵瞬间腿软,“你别动我弟!他……他考上这所高中不容易,他跟我不一样,你别毁他。”


“那你就能毁别人?你弟不容易,别人组建个家庭就容易?别人的孩子就容易?听着,现在我嫂子还没出动,我不过小试牛刀。聪明的赶紧收手上岸,给你弟弟立个榜样。不想上岸你就换个人傍,有钱人多得是,别缠着我周哥就成!周克贤是我嫂子的!”




女人当然没去打胎,转头跟周克贤告状。


周克贤没想到阿宽会自作主张来这一出,心头涌上一丝不悦,但他还是冷冷道:“你别一口一个狗腿,那是我家里人,再说我抽你!你这事儿,我管不着,你爱咋办咋办,出了事儿后果自负。”


女人气得破口大骂,骂来骂去,无非是她要跟他祖宗发生关系那些事儿。


周克贤随她骂了有半分钟,啪一声挂断。


晚上,周克贤到店里,看到阿宽正教自己儿子小强扎蚂蚱。小强从来不叫干爹,一口一个“宽哥”叫得响亮。


阿宽:“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不叫干爹,一声‘叔’不会叫吗?非得我抽你是吧?”


严小云端来一盘洗好的蓝莓往桌上一顿:“快吃,吃完写作业,别跟你宽叔闹!”


又转向阿宽:“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别成天跟个孩子玩儿,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后堂的事儿完了吗?月账对了吗?后两天的菜订好了吗?”


周克贤扭头就走,没提这茬儿。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了了,因为刘婵已经在阿宽的持续警告下,乖乖去打了胎。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事情没能瞒过严小云。俩人在家里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


东西摔了一堆,周克贤的俩眼睛也被严小云砸得乌青,两个人仅用半小时,就商量好了小强的归属问题和财产分割事宜。



严小云接着单独把阿宽叫来:“我跟周克贤要离婚,几个店面要分开。他两间店我两间店,少不了要主事儿的。你是跟他还是跟我?”


阿宽垂着头,久久不发一言。等他抬起头,眼睛全湿了:“那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你是说打胎吗?”严小云哈哈大笑,“你这事儿办得漂亮吗?不漂亮!逼人堕胎是损阴德的事儿。再说她怀不怀孕,堕不堕胎,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爱生不生,周克贤爱养不养,碍着我什么了?反正这婚离定了,你就说你跟谁吧!”


阿宽陷入了迷茫。


跟谁呢?严小云没来的时候,他跟周克贤。严小云来了,他跟他们俩。再后来,小强出生了,他就跟他们仨。他跟了他们仨这么多年,现在他们要分家了,他跟谁呢?又能跟谁呢?


哐当!周克贤破门而出,一脚踹翻了几条凳子:“你拿不定主意老子帮你拿,她让你跟她,是瞧得起你!老子手底下能人多得是,不缺你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谁让你去找刘婵?谁让你逼她打胎?老子的事儿几时轮到你做主?


“她说得一点不错,你就是个狗腿,给老子提鞋都不配!趁你发小现在还没嫌弃你,赶紧摇起尾巴把人抱紧了。你不是喜欢小强吗?小强以后是跟她的,你离了谁都行,就离不了小强,我说得对吧?既然这样你他妈还为难什么?你就跟了他俩,以后干爹变后爹,我还讨你俩一杯喜酒喝。”


周克贤发了狂,一通骂骂咧咧后,甩膀子走人。


阿宽含泪凝视严小云,许久:“我跟你,跟小强。”


严小云擦掉了眼角的泪,苦笑:“他是故意骂你呢,他早想把我推给你,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只是我觉得……没到那一步。”


“这都多少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找人?你不找人,分明就是在惦记我。你骗过所有人,你骗不过他,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但你要知道,他跟我到这一步,不是为了成全你,是他自己变了,爱玩儿了,玩儿上瘾了。他觉得他辜负了你的信任,也负了我,所以想把我还给你。”


阿宽骂道:“娘的,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得,我也不在乎了。这世上我谁也不爱,我就爱小强。来,叫叔。”


“宽哥,我爸怎么恼了?”小强一脸呆萌。




没过多久,周克贤又跟刘婵在一起了。


但这次,刘婵变乖了,不敢再随随便便怀孕。因为周克贤家的人都是疯的。尤其那个叫阿宽的狗腿,更是疯得可以。她可不想再遭二茬罪,并且周克贤还说:“我们虽然分了家,但他还是我家里人,你别嘴里不干不净,小心我抽你。”


刘婵:“坊间都在传……传阿宽跟严小云……”


“传言马上就要不攻自破了。”周克贤叼着烟,幽幽道。


“怎么?”刘婵一对丹凤三角眼里迸射出吃瓜的兴奋光芒。


“他们已经给老子发来了结婚请柬,马上就要做夫妻了,这以后还有屁的传闻。”


刘婵:“……”


另一头,阿宽正在准备结婚的事儿,忙了一天了,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儿。


坐下喘气儿的空当,他抬头问严小云:“你说,他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他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咱俩结了婚,他以后怎么做人?”


“熬一熬,一辈子就过去了。”


“熬一熬。”阿宽咧嘴,露出一个有点酸涩的苦笑。


小强又蹿过来捣乱:“宽哥,这红灯笼给我扎呗!我会。”


“得叫爹了,瓜娃子。”


“好嘞,宽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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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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