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艘游轮驻扎200公里三峡，“黄金水道”如何炼成24K金产业

乘坐游轮畅游长江三峡，欣赏壮阔的峡谷风光，触摸厚重的人文历史景观，品尝长江特色的美食美酒……9月17日上午，第一财经记者在宜昌登上全球载电量最大的纯电动游轮“长江三峡1”，穿行在长江南津关、三游洞和莲沱之间。

长江三峡西起重庆奉节白帝城，东至湖北宜昌南津关，是中国最早向世界推荐的黄金旅游线路之一。随着疫后旅游市场的全面放开，乘坐游轮游览长江三峡的游客们也迅速回归。在第十四届长江三峡国际旅游节长江三峡区域旅游合作2023年鄂渝轮值主席会议上发布的《2022 2023年度渝鄂长江三峡区域旅游合作情况报告》（下称《报告》）显示，今年1 8月，渝鄂长江三峡区域共接待游客1.5亿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1363.09亿元，分别同比增长47.16%和39.57%，均超过2019年同期水平。渝鄂两地的游轮企业全部复航，48艘游轮开足马力，今年前8个月长江三峡游轮接待游客89.6万人，为2019年同期的122.02%。

游轮是高品质旅行生活的重要载体，长江游轮业在经受3年疫情煎熬后，又迎来了从水上观光向休闲度假的转型关键期。长期关注长江游船业发展的武汉航海职业技术学院教授袁俊对第一财经记者直言，受翻坝排队时间长、上下游联动不畅、同质化低价竞争等因素影响，长江游轮无论是营业收入还是接待游客数量，均没有跑赢国内旅游市场大盘。

“今年1 8月份，长江游轮平均负载率达到75.37%，较2019年同期上升10.56%，长江游船业恢复增长态势明显。”为保持和迎接国内休闲度假市场的到来，袁俊建议应从全链式、全流域、全方位发展思维，全面提升长江游船业和长江三峡区域旅游的核心竞争力，真正将游轮产业打造成长江国际黄金旅游带的主导产业。

长江游轮游复苏

长江流经四川盆地边缘时，以不可阻挡之势劈开崇山峻岭，夺路东下，形成了壮丽雄奇、举世闻名的大峡谷——长江三峡。

“长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标志性象征，长江三峡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乘船游览的大峡谷，也是鄂渝两地深化合作的重要纽带。”在第十四届中国长江三峡国际旅游节开幕式上，宜昌市委书记熊征宇表示，十多年来，鄂渝两地围绕共同举办长江三峡国际旅游节、共塑长江三峡旅游品牌、共建长江国家文化公园（湖北段、重庆段），着力将长江国际黄金旅游带打造成为世界级旅游目的地，将长江三峡游轮游打造成世界内河游轮旅游最佳目的地。

2023年以来，随着疫情防控平稳转段，国内旅游产业迅速复苏，三峡旅游迎来了近几年难得的发展机遇。《报告》显示，今年以来，重庆籍“长江黄金系列游轮”创新升级，长江叁号、凯悦、华夏神女3号、世纪绿洲等高端游轮建成投运，世纪远航荣耀级游轮蓄势待发，湖北籍“长江三峡1”游轮在宜昌投入运营。两地水上巴士、平湖快船、休闲轮渡等产品加速发展，多元化水上产品体系正加速形成。

名不虚传的8D魔幻之都，立体多维的美丽山城夜景……每晚七点半至十点的黄金时段，重庆“两江游”游船负载率高达95%以上。今年1 8月，重庆“两江游”累计接待游客237.5万人次，是2022年同期的2.8倍，为2019年同期的104.3%。

截至8月30日，宜昌市（今年）共接待国内游客7879.08万人次，实现国内旅游收入814.06亿元。其中三峡大坝接待游客231万人次，较2022年同期增长330%，“两坝一峡”、长江夜游等游船项目接待游客174.58万人次，较2022年同期增长1639%，较2019年同期增长244.84%。

第一财经记者调研发现，与过去中老年人喜爱乘坐游轮慢游长江三峡有所不同，今年暑假期间，一大批Z世代年轻人登上长江三峡豪华型游轮，游轮上丰富的亲子活动、幼儿托管服务，融入电竞元素的新场景，让长江三峡游轮游成为国际海洋邮轮旅游的“平替”。同时，以美维游轮“世界是课本”、黄金邮轮“快乐国潮季”、世纪游轮“古典音乐会”为代表的研学主题，也让长江三峡游轮逐渐成为研学游的平台和载体。据统计，今年暑假期间，长江三峡游轮接待18岁以下客群占比达到26.90%，其中融入电竞元素的豪华型游轮18岁以下客群占比更是高达34.78%。

48艘游船扎堆三峡段

长江游轮是内河旅游船，长江游船业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始于湖北。从1979年林德布雷特旅行社包租“昆仑号”游轮，开辟长江游船旅游业务算起，长江游船旅游业已有40多年的发展历史，是我国旅游业中最早与国际接轨的业态之一。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长江旅游已形成了以长江三峡为核心，以游船为龙头，旅游码头、旅游汽车、景区点、宾馆饭店、造船、修船、娱乐、购物等与之相配套的日趋完整的产业体系。

2800公里的长江航线，可跨越重庆、湖北、江苏、上海等9个省市，联接长江沿线的300多个著名景区点，全国超过40%的世界遗产、5A景区、国家风景名胜区都在长江旅游通航航道线上。

然而，我国国内旅游从1990年的453万人次，发展到2019年的60亿人次，人均出游4次以上。但同期长江游轮全年接待国内外游客不到110万人次，增长速度明显落后于国内旅游业总体发展速度。

袁俊分析认为，这与游船产业特点息息相关。不同于单体景区建设，游船产业对岸线依赖性高，对沿线港口城市船舶造修能力要求较高；交通部对内河游船采取严格的行政审批制度，游船建造、试航、出厂需经中国船级社、海事部门及地方航运部门的全程监督和管理，游船投资大、折旧快、残值小，营销渠道建设周期长、销售壁垒高、游船翻坝排队时间较长也制约了长江游船业快速发展；此外，游船运营以经停点为节点，以城市或旅游景区为吸引，跨区域、跨行业、跨部门特征明显，竞争主体涉及多种业态，包括游船公司、沿岸港口、城市、景区点、旅行社等，呈现多层次、多角化的竞争格局，市场协调难度大。

“这些情况在长江游船游三峡段的表现更为突出。”袁俊进一步表示，重庆-宜昌之间的660公里左右航道上，驻扎着13家游船企业，拥有游船数量48艘，总床位数16565余，年载客力超过150万人，绝大多数都在争夺193公里三峡段的市场，“区域的集中变相加大了市场供给，导致供给过剩，进而引发价格战”。

据了解，2011年前，长江游船平均票价在2500元/人，从2013年船票开始大幅降价，降幅达到25% 30%，到如今平均票价仅为1612元/人。而近年来，燃料、物料和船员薪酬等成本却一路上涨，一艘游船按70%负载率计算，平均票价需达到1600元/人才能勉强保本。

“船长欢迎酒会、游船同乐会、船长欢送宴席‘老三样’，上岸白帝城、石宝寨、巫山小三峡、巴东神农溪、三峡大坝、三峡人家……产品同质化、竞争单一化、服务低效化，长江游船业得赶紧跟上中国旅游业已经进入度假时代的节拍，才不会被游客和时代抛弃。”袁俊说。

打造世界内河游轮品牌

事实上，长江游轮正面临着从水上观光向休闲度假转型的关键期。

40多年的发展，长江游轮市场经历了由入境游客主导到国内游客主导的市场演变。湖北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李述永在作《关于2023—2024年度鄂渝长江三峡区域旅游合作事项的建议》时提出，随着消费者对出行品质要求的提高，特色化、高端化的豪华型游轮越来越受到广大游客的热情追捧。为顺应新的市场形势，满足游客不断增长的消费需求，建议鄂渝两地打造长江游轮旅游集散中心，增强旅游码头与三峡沿线城市和重要景区的对接。发展“宜昌-奉节-重庆”这一经典线路的游轮度假旅游，开发多元化、特色化、复合型的主题游轮旅游产品，构建观光游览型、休闲度假型、主题娱乐型、自驾滚装型游轮体系，共同将长江三峡游轮旅游打造成国际顶级品牌，为建设长江国际黄金旅游带核心区，串联起沿线11个省市旅游资源，奠定坚实基础。

重庆旅游投资集团有关负责人也呼吁，鄂渝两地文旅企业以长江游轮产业为抓手，共同开发巫峡、瞿塘峡、神女峰“两峡一峰”，三峡大坝、葛洲坝、西陵峡“两坝一峡”旅游线路，打造长短结合、全域贯通、互融互通的旅游产品，实现鄂渝两地旅游资源共享、游客互送、流量叠加、价值放大；三峡大坝不仅是地理标志，更是文化符号，两地文旅企业应携手打造一批标志性旅游目的地，比如知音号、两江游、三峡人家、烽烟三国等，让这些游船项目成为叫得响、记得住、传得开的长江国际旅游品牌。

国际研究认为，游船业对产业上下游的延伸有1：10的带动效应，游船业的产业链涉及船舶研发、设计、制造、装饰、修理、销售、旅游等相关产业，还能直接带动母港、节点港、经停港城市的景区、购物、餐饮、公共服务的发展，并直接或间接提供大量工作岗位，对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意义重大。袁俊建议，围绕度假市场的消费需求，长江游船企业应抛弃低价竞争的思维模式，延伸游船航行流域，丰富在船文化主题体验活动，拓展上岸游览线路产品，形成多层次、多类型、定制化的游船产品，走差异化、品质化发展模式，将游船产业真正打造成“漂浮在长江黄金水道上的黄金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