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谷 奇迹之地

卷首语

桃源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湘东南的大地传奇，长株潭唯一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它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是南罗霄山脉耸立群山的一部分。在这片群山里，海拔2115.2米的湖南最高峰酃峰，与它周围千米之上的100多座山峰，组成湖南的东南屏障、U字形地理格局的右侧一笔。在这个巨形分水岭的两侧，江西、湖南两省城市林立。赣江流域和湘江流域的重要城市都在罗霄山脉两侧。如果在高空俯瞰，就会看到这样一幅壮丽的地理场景：一片繁华城市，簇拥包围着一片巨大的山脉；抑或是一群巨大的山，护佑着一片繁华的城。

城市与群山，是两种不同的“繁华”。城市充满光明，山林幽暗深邃。它们都是巨大而复杂的存在。山野拥有极为丰富的物种多样性。放下以人类和城市为中心的视角，你会在这里感受到无数生命跃动的自然情境。

远在罗霄山脉南段的桃源洞有三重身份。它既是神农谷风景名胜区，同时又是神农谷国家森林公园和桃源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部分。三重身份为我们带来了三种不同的体验。作为景区，它是绝佳的山水景观；作为国家森林公园，它是人与自然互动的场所；作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它是生命的庇护所，一个见证和体悟自然奇迹的神奇之地。

作为自然保护区属性的桃源洞是一个可以让人感受到生命奇迹的地方，这种体验，在日常的生活中很难获得。自然保护区的哲学意义，正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超出日常体验的空间。神秘不语的群山、山间奔涌如江水的巨流、满眼叫不出名字的奇妙动植物，都会让人思考生命为何可以呈现如此美好的组合形态。理解了这种复杂性，便可以随之扩散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山河、城市、人类，都是有着复杂关系的存在，只是人类还无法做到像自然体系一般自动平衡。

自然保护区的存在，超越了科学与风景。诗意而天然，正是我们文明体系里最优质的基因。

文/记者常立军

神农谷为何成为珍稀植物的“隐居之地”

在面积巨大的长株潭区域中，炎陵是唯一拥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地方。极致的地理环境，成就极致的自然生态。和有着主观意志的人类不同，植物的物种分布是完全符合地理决定论的。不一样的山河，有着不一样的可能性。能够成为自然保护区的地方，往往有着一个区域内最丰富的物种多样性。它不仅丰富，而且独特。在远离了城市的深山，是那些精彩生命的隐居之地。

撰文/常立军

湖南最多山的地方

炎陵有看不完的山。这是一个超级广阔的“山世界”，完全可以用“苍山如海”来形容。

这里山地面积占总面积的86.9%，人均山地面积约1万平方米，这样的数据，在湖南应当是首屈一指。山多人少，是这里最显著的特征。这里有湖南最高峰，海拔2115.2米的酃峰。炎陵是罗霄山脉与南岭山脉的交会之地，两大山脉聚拢成了Y字形的架构，也造就了这里独特的地理环境。

（成片的水杉林，是桃源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大特色。图/受访者提供）

桃源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面积23786平方公里，占了炎陵县总面积的十分之一还多。1993年，来这里考察的自然地理专家邓美成在第一次综合科学考察的报告中，将该地区的地貌特征归纳描述为：朝西倾斜的山窝态势；阶梯状递降的多层地形；交错镶嵌的沟壑谷地。这样的描述充分而科学地表达了炎陵地貌的复杂性，正是这种复杂性，成为了区域物种多样性的必要条件。山是复杂生态系统的载体。有山，就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亿万年来，万洋山古陆的地貌的整体变化，是保护区地貌形成的重要原因。

从早古生代晚期的加里东构造运动致使万洋山巨型花岗岩体的形成，到中生代早期三叠纪印支褶皱运动致使海相沉积结束，万洋山古陆在这一阶段总体呈现间歇和缓抬升之势。到中生代晚期白垩纪，万洋山的整体轮廓至此已基本定型。后至第四纪以来，受喜山运动的影响，湘赣两省边境的断裂带与隆起带之间的地势高差也逐渐拉大，万洋山主体继续抬升。又因为受到东亚季风环流影响，区内气候温暖湿润，导致河川发育，最终形成现今的地形地貌。

（七叶一枝花。）

仅有山，生命依然无法诞生。山体表面的土壤，是真正孕育生命的大地。土壤是历史的自然体，在母岩和生物、气候、地形，以及亿万年时光的作用下，它们一点点地形成并累积，成为今天养育生命的土地。这样的过程，漫长而伟大。

这里的土壤也各不相同，保护区山地土壤类型有山地黄红壤、山地暗黄壤、山地黄棕壤及山地草甸土，还存在小部分山地沼泽土等。土壤类型的多样性，成因复杂，并因此形成生物分布的多样性。不同的土地上，生长不同的植物，这是朴素的真理。

湖南最多雨水的地方

水是生命之源，这样的话，听到过无数次。然而真正的深切体验，还是在桃源洞。

（珠帘瀑布峡谷。组图/记者常立军）

这里的水，虽然被称作溪水，却澎湃如江河。镜花溪是我见过的最壮观的溪谷。水势洪大湍急，发出雷鸣般的怒吼，甚至让人都有点不敢靠近。数百条溪水汇集成河，一路奔向山下，汇入洣水，直至湘江。这里有长达782公里的长河。年平均径流深1049.2mm，洣水能够成为湘江的第三大支流，桃源洞功不可没。

桃源洞所在的罗霄山脉，是湘赣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和发源地，东面江西境内属赣江水系，西面属湘江水系。河水流经陡峭的山崖，从半空跌落，形成形态各异的瀑布，飞珠溅玉，蔚为壮观。境内有大小瀑布千余处。其中珠帘瀑布（高48米）、东坑瀑布（高215米），都是著名的景观所在。

神农谷为什么会有如此多且水量巨大的河流？显然，雨水是最主要的来源。这里紧邻湖南的“雨都”桂东，湘东南是与安化山区几乎并列全省第一的暴雨区之一。降水越丰沛，生命越繁盛，这是显而易见的自然规律。

水的意义还在于塑造了山，形成无数的沟谷。这些沟谷，正是生命的摇篮。

（大百合。）

区内桃花溪、太平溪、镜花溪、孟华溪等沟谷，都是河水的侵蚀基点。由于河流的切割常形成深邃的河谷，山体垂直高度的落差影响下，形成较为封闭的河谷环境，导致了一系列的小气候化，同时由于水热、土壤、岩石、腐殖质丰富程度等差异产生各种各异的生境变化，生态因子的多变导致植物群落分布的分异，并产生了较明显的植被垂直带谱及群落替代现象。沟谷里的生物，远比其他地貌环境更加丰富。

正是这些封闭的河谷环境，营造出了生命成长的伊甸园。

人和植物共同的“避暑胜地”

在旅行者的心中，神农谷是一个避暑胜地。这里是湖南的高海拔区，远离了城市热岛。这里的每个夏天都分外清凉。凉爽的气候，也为动植物提供了更好的生境。

东经113 56'30” 114 06'20”，北纬26 18'00” 26 35'30”，这是神农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精确地理范围。数据是枯燥的，但地理坐标却是决定生命环境的关键因素。这里属于中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受东亚季风环流影响，气候温暖湿润，夏季高温降水丰富，日照时间较短且多雾，冬季温和湿润。保护区内地形复杂，小气候类型多样，气候垂直变化较大，是典型的山地气候特征。海拔1000米以上，年平均气温12.3 ，1月最冷月平均气温2.9 ，7月最热月平均气温为20.7 ，极端最高气温38.5 ，极端最低气温-9.3 ，年降雨量2292毫米。日照少，气温低，云雾降水多，空气湿度大，风速小，气候垂直变化大，具有典型的山地气候特征。因此，这里气候舒适，清凉天气持续时间长，最宜避暑度假。保护区内森林覆盖率高达98.75%，这是真正的森林世界。

（凤了蕨。）

海拔影响着温度，也直接影响着动植物的分布。桃源洞地区的垂直海拔高度差可达1000米以上。海拔800米以下的生命世界，最为丰富。这里保存着极具代表性的沟谷季雨林，如九曲水区的大果马蹄荷-樟叶泡花树林，黑龙潭的红楠-亮叶槭林。

海拔升高到800~1400米地带，这里分布有多种群落类如梨树洲南方铁杉群落、洪水江台湾松-木荷混交林、镜花溪雷公鹅耳标群田心里银雀树群落等。

在海拔超过1400米以上的区域，植物也变得稀疏起来。相对物种多样性程度较低，群落分层现象不明显，尤其是林下层草本发育较为贫乏，常为交让木林、鹿角杜鹃-华东山柳、云锦杜鹃-白檀-杜鹃、红果树猎刺、台湾松、井冈寒竹等群落，在大坝里鸡公岩地区零星分布有金缕梅及紫茎群落。由此可见，植物的分布，并非越高越好，和人类一样，它们也需要一个适宜的高度。

湘东地理制造的生命奇迹

湘东南的地理环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它因此成为生物繁衍的天堂。这里遍野生长着日常少见的奇花异草，它们的存在，反映出桃源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理环境的独特性。

桃源洞自然保护区地处中亚热带南部亚地带到北部亚地带过渡地区，属罗霄山脉中部万洋山体，保存有较完好的原始次生林及其生态系统，区系成分复杂，起源古老，是华南、华中、华东等多种区系成分的交汇和过渡地。区内海拔差度较大，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及众多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植物。

（中华蛇根草。）

一组详尽的数据足以证明它的丰厚。据调查统计，保护区境内有苔藓精物76科、249属、650种；蕨类植物40科、88属、240种。种子植物193科790属1770种，其中木本植物97科、303属、815种。种子植物区系中，有中国特有科5科，中国特有属有26属，中国特有种383种，占总种数的21.6%，属于100科217属。各类孑遗种110种，隶属于58科85属。

统计区内陆生脊椎动物351种，隶属4纲28目86科，其中两栖类2目8科34种、爬行类2目10科53种、鸟类16目48科214种、哺乳类8目20科49种。桃源洞区内动物多为东洋界华中区东部丘陵平原亚区动物区系的代表种，动物种的组成显示出华中区系成分的典型性，其陆栖脊椎动物成分中，东洋界种占77.4%，古北界种占16%，广布种占6.6%，东洋界种占绝对优势，亦有向华南动物区系过渡的特点。同时经系统调查表明本区的动物种类中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3种，二级保护动物23种，还有省级保护动物70余种。

无数静止或跃动的生命，为炎陵书写了一部关于自然的传奇故事。

植物的故事，隐藏在旅行者路过的风景中

坐着保护区管理局的皮卡车，我们一路向上，景区的路虽然弯多，但还是铺装路面，非常好走。离开主景后，我们走上了一段异常颠簸的道路，那是一条可以把人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路。但路边的景色，却开始大不相同。苍莽的森林淹没了我们。远山忽隐忽现，我们来到了生命的原始世界。

幽暗的森林里，生命呈现出特有的姿态

皮卡车最终停在了一片水杉林中。

我们很惊异这里为什么会有成片的水杉林。它们理应非自然生长。陪同前来的管理局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高山区的耕地，后来成了林场的一部分。人工种植了水杉林。再后来成了保护区，水杉林也就成了保护区的一部分。

这里的海拔，已经远高过山下。溪水在这里不再那么澎湃，林深处，清溪浅流，这里已是河流的源头。

高耸入云的水杉，遮蔽着天空。由于禁止采伐，林地处于自然竞争状态。水杉依然有着巨大的优势，控制着大部分的森林。林下没有什么灌木，溪水自林间穿过，滋养着大片的草本植物。叶片有点蓝绿色的卷柏成为了林下最强大的植物。它们大片存在，覆盖着林下的空间，让整个森林都变成了冷蓝色的幽深色调。

溪水边，更高的湿度让植被变得丰富起来。这里是卷柏无法覆盖到的地方。七叶一枝花在水边傲立，花朵含苞欲放，它的高度，足以傲视周围如丛林般的卷柏。大百合、黄金凤、金钱草、八角麻和中华蛇根草这些喜欢湿润环境的植物也在此扩展自己的地盘。蕨类却并不多见，只有几棵凤了蕨孤独地生长在水边的石头上。

此时的林下，还有一点鲜亮色彩的植物存在。它是黄藨。鲜红的果实着实令人爱不释手。它也可以算是很多人认为的蔷薇科悬钩子属的“萢”的一种。只是比起大多数的“萢”，它太过低矮，可以说是基本匍匐在地上。虽然看起来有点卑微，但拥有如此明艳的果实，也不枉此生。没有被水杉遮蔽阳光的林地边缘，有成片的野生厚朴。了解植物药的人，都知道它的树皮可做药用。可惜没能见到它硕大而色彩艳丽的花朵，此时它正值果期。果实也堪称巨大，足有一个人拳头的大小。

阳光透射在林间，照在一只蝉蜕上。静谧的森林里，许多生物在默默地成长，完成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循环。森林里的树木枝干大多已看不出原色。长期郁闭的潮湿环境，让树木的身上长满了青苔。木藤本的野生猕猴桃缠绕在树干上，果实累累。它们在森林里，有着自己的生存优势。

森林的大道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的另一侧，是保护区的核心区。那是一个几乎完全杜绝人类干扰的自然世界。我们没有去打扰它的宁静，只是站在溪水边远远地望去，希望它能够永远保持野性。

走出森林，阳光忽然变得强烈。一阵奇异的香味吸引着我们。桥边有一棵巨大的楤木。正是最热闹的花期，作为一种野生蜜源植物，它吸引了太多蜜蜂。比起身后的森林，这里更加生机勃勃。

沟谷里，喜欢湿润的植物在此聚集

进景区大门不远，即到珠帘瀑布。路边见不到瀑布的影子，它藏在一条山谷中。溪谷是神农谷最为重要的景点，也是生命的富集之地。珠帘瀑布与镜花溪峡谷，都是水势极为磅礴的溪谷。

7月的山间，公路上有点热气，走近山谷，却有一股冷冽的风奔涌出来。让人冷得起了寒战。珠帘瀑布这条峡谷并不算长，瀑布的水声回响在整条山谷中。

因为地形封闭且有瀑布，峡谷内湿度极大，空气清新程度极高。这里是喜湿植物的伊甸园。

峡谷入口，即见一片小黄花。仔细观察它形状奇特的花瓣，花序上有金黄色的苞片，像舞者的彩衣，而花柄上的弯曲花蕊，就像舞者婀娜多姿，因而得名舞花姜。它和我们平时吃的姜同属一科，姜开花也很好看，只是平时很少引起注意罢了。舞花姜属有很多非常漂亮的园艺品种，在花卉市场上可以见到。广东人喜欢把它作为鲜切花放在家中或送给朋友。

路边一片巨大的叶子引起我们的注意。这个叶片的直径应该超过了40厘米，叶柄大概超过了60厘米，这样的植物，在山谷中堪称巨大。它是一把伞南星。物如其名，它的叶片足可以当一把小伞用了。它是天南星科的植物，这科植物，因其体积巨大、花果形状奇特，在野外可以算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沿着溪水上溯，水势愈发猛烈。水边一棵穗状聚伞花序的小灌木正在开花。大家一眼便认出了它的名字。这种植物在湖南有广泛分布。它就是醉鱼草，一种含有醉鱼草甙和多种黄酮类物质的植物，古人很早就发现了它的毒性并用来毒鱼。据说这种毒性的作用时间很有限，中毒的鱼类很快就可以苏醒过来。

水边的灌木，除了醉鱼草之外，最多的应该就是蜡莲绣球。这几年，绣球是被养花爱好者们追捧的热门植物。城乡遍布各色绣球花。蜡莲绣球和我们平时所见的绣球花同科同属。7月的它，还是含苞待放状态，花期渐近，很快，山谷中又可多一抹淡紫色的风景。

湿凉且通风的山谷，崖壁上多生有各种蕨类和苔藓植物。金发藓在这里属于常见苔藓品种。光滑的石头上多生有石苇。江南星蕨长势旺盛，它的叶片看起来与我们平时在市场上见到的鸟巢蕨非常相似。再往上看，则是成片生长的楼梯草。它们占据着仰望角度的天空。湿润环境中的山谷，生命气息浓烈得让人精神焕发。

苦苣苔科植物也热爱这种湿润的环境。我们在山谷中见到了长瓣马铃苣苔。它已是花期尾声，紫色聚伞状花序已然有些干枯，却仍不失优雅之美。宽阔且富有层次感的基生叶片，配以修长的花序梗，让人深叹造物之美。这是一个群体颜值都超高的分科。溪谷中白色且明亮，苞片形似花朵的是大叶白纸扇。它是玉叶金花属的植物。它们的特征是有着白色的苞片和金黄色的花，因此有了一个很富贵的属名。

在路边，景区很贴心地用标识牌标明了野生植物的种类，神农氏采药地是这里旅游的一个重要主题。这美好的传说，正是古人对这里生物多样性的一种朴素认知。

桃花溪上的公路崖壁，有着不同于沟谷的植物风貌

通往礁石林场的公路，修建在桃花溪之上。

这让我们得以方便地看到那些生长在崖壁上的植物。神农谷中，镜花溪峡谷水势最为壮观，经常是隔着几百米就已经听到雷鸣般的水声。桃花溪则深隐于公路边的山间，温和清澈。这是被行人忽略的美好。大多数游客都是驾车匆匆而过，没有人留意这山间公路旁，许多并不常见的野生植物正生机勃勃。这里有着丰富的常绿阔叶林，而这正是保护区的主要森林类型。

路边一棵结满红色果实的小灌木引起了我们的关注。它在夏日冷色调的山间是如此醒目。它的果实成对地生长在叶腋之下，上部鲜红，下部金黄，像一个罐子的形状。它的叶子也很特别，有的是正常的椭圆形，有的则是小提琴的形状。它是异叶榕。资料上说它广泛分布在长江中下游流域，然而我们却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容。

崖壁上随处有溪水流出，神农谷山体储水之丰富，可见一斑。溪水汇集在路边的低洼处，成为喜水植物的聚集地。大片的奇蒿在此生长，成为雪白色的花海。比起“奇蒿”这个陌生的名字，它的植物药名“刘寄奴”可能更为人们所熟悉。刘寄奴本来是南朝刘宋开国皇帝的小名，后来因为一个故事成了治疗跌打损伤草药的名字。植物名与历史人物莫名其妙地就被关联在了一起。

（奇蒿。）

一些看似奇特的植物，其实和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路边一种巨大的植物，长着蓝红相间的密集颗粒果实，下面则是高达一米以上的茎，它就是著名的魔芋，与一把伞南星同属天南星科。此时它正值果期，果实色彩极为明艳动人。它还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蒟蒻。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蜀都赋》中记载：“其圃则有蒟蒻茱萸，瓜畴芋区。”注释称“蒻，草也，其根名蒻，头大者如斗，其肌正白，可以灰汁煮，则凝成，可以苦酒淹食之，蜀人珍焉”。可见我们吃魔芋的历史相当长久。魔芋本是一种有毒植物，需加工后才能食用。可见在缺少食物的古代，植物已经被利用到了何等程度。这种能够靠一点块茎就能煮出一大锅美食的神奇植物，至今仍是人们餐桌上不可少的美食。

（魔芋。）

附近更加艳丽的是一棵长在崖壁上的巨大商陆。它有着赤红色的花被片，简直可以称为一种妖艳的存在。商陆本是湖南最常见的野草之一。很多人对商陆的记忆源于它紫色的浆果可以拿来上色。商陆属Phytolacca这一单词就是由希腊词根phyton植物与意大利词根locca绘画工具结合，意思就是指其汁液可以做画画的颜料。但我们日常所见，基本上都是外来入侵的美洲（垂序）商陆。反而我们本土的商陆在城市里早已消失得几乎没了影踪。以至于很多人把有毒的美洲商陆当作本土商陆食用，酿成各种中毒悲剧。这棵商陆不同于垂序商陆，应为本土原生商陆。如今，大概也只有在深山里，还保留着它的身影。

（商陆。）

越往下走，海拔越低，植物也开始变得不同。杜若大片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它和我们常见的翠蝴蝶（鸭跖草）同属一科，但外貌看起来差异挺大。它有着白色的聚伞状花序和青绿色的宽大叶片，颜值很高，所以常被引做园艺植物。

（鸭跖草。）

另一种可爱的植物是象鼻藤。这是我见过的最为卷曲的木藤本植物。这种弯曲也正是它得名的原因。在这条山路上，粉色萼片的毛萼莓为山间增添了一丝浪漫气息。清香藤则是冷幽的白色。一棵紫珠的叶子被切叶蜂切成了各种缺失的半圆，深山里生物世界的多样，着实是令人着迷。

山间有很多竹林，长成了颇有规模的竹海。但竹子在这里并不怎么受欢迎，它却是影响生物多样性的一种令人头痛的植物。竹林扩张力强，且林下几乎没有其他植物可生存。保护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控制竹林的规模，是他们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