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航失联9年后,那些拒绝252万赔款的家属,都过得怎么样了

2014年,河北小伙栗延林被中兴公司派往马来西亚出差。

3月8日凌晨0:41,他乘坐的MH370航班从吉隆坡国际机场起飞,此时,他跟祖国的距离只有6个小时的航程。

40分钟后,这架飞机与人类失联。机上搭乘的227名乘客及12名机组人员,包括154名中国乘客生死未卜。

之后,坠毁、劫机、自杀、报复……各种揭秘不时冒出来,盘踞在热搜榜前。

然而,真相如何,时至今日,未有定论。

栗延林的父亲栗二友一辈子在邯郸的一个小山村务农,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么大一架飞机会说没就没了。当航空公司提出赔偿之后,栗二友夫妇一口回绝,因为他们最朴素的真理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此,这个连字母都不认识的老农民苦学英文,练习使用导航软件。9年间,他走过留尼汪岛、澳大利亚、毛里求斯、马达加斯加,至今没有停止过寻找。

跟栗二友一样,那些拒绝了252万高额赔款的中国家属,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争取一个真相!但他们每个人背后却有不同的辛酸。

01

2014年3月8日清晨天还没亮,栗延林的女朋友就早早地赶到北京首都机场,来接从马来西亚出差回来的男友,这本该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一个多月前两人通过相亲刚认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眼看飞机已经晚点了2个小时,接机航班信息屏上的MH370却始终一动不动。

马航的第一条官方信息于7:24正式发布,公开了6小时前MH370已失联。一个半小时后,中国民航局证实了飞机失联的信息。

民航局通知家属,去北京丽都酒店。

栗延林的父亲栗二友接到消息时,正在厂里上班。栗二友慌忙赶回家,随手抓了两件衣服,扶起瘫倒在地的妻子刘双风,一起赶到了北京丽都酒店。

这是栗二友第一次听说“失联”,那时他不知道失联意味着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他就那样每天跟着人群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新闻发布会,回到酒店就抱着电视不停地看新闻,除了哭和抽烟,栗二友做不了任何事情。

17天后,马来西亚首相纳吉布发表声明:最新调查显示,MH370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南印度洋,新闻下方配了一行字,“机上无一人生还”。

刘双风听闻,一头栽倒在地。栗二友腾地站起来,用邯郸话大喊道:“家属们,不能在这儿死等啊,去大使馆发起抗议!”

自此,154名中国乘客的家属走上了维权之路。

那时,他们只想维护住“亲人们还会回来”的信念。一番交涉,大使馆出具了一份书面材料,证实新闻画面的配字并非纳吉布亲口所说。

家属们捧着那一纸证明失声痛哭,这,就是他们活着的希望。

那次,他们在丽都酒店住了50多天,栗二友夫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回去的时候,栗二友斥巨资把自己的老年机换掉,购置了一部智能手机。他动用的“巨资”,是飞机失联之初,马航发放给家属的安抚费3万元。

从此,57岁的栗二友开始学习使用智能手机,发微博、查地图、学英文……

02

从丽都酒店回去后,栗二友夫妇直接住到了大女儿家,妻子刘双风依旧整夜整夜地不合眼,有时偶尔睡着了,也总是突然哭喊,甚至摔手机,可等第二天栗二友问她,她又全然不知。

在刘双风接连摔坏了3个手机之后,栗二友不得不带她来到邯郸市中心医院检查,很快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刘双风开始歇斯底里,动不动就把罪名安在栗二友身上:“就是你把孩子害了!你让他去的马来西亚!”

每当这时,栗二友只能躲到门外,蹲在墙角猛地吸烟。

儿子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乃至全村人的骄傲,不仅上大学,学了先进的通讯专业,而且在中兴获得了拓展海外项目的工作。当时,栗延林有四个选项,印度、泰国、马来西亚和俄罗斯,他在父亲的建议下选了马来西亚。

曾经的儿子是第一个出国工作的大学生,让全村艳羡,如今栗二友只能成为刘双风宣泄情绪的出口。

栗二友老老实实地听着、受着,他坚持每半个月去市里的医院,给妻子拿一次药,每次495元。

几个月后,他实在无力负担了,只能停掉抗抑郁治疗,刘双风就靠1毛钱1片的安定药维持生活。直到1年多以后复查,才被医生勒令停服安定。

此时,栗二友也才知道,长期服用安定的副作用是要出人命的。

就算这样,老两口挤出来的钱,还是会优先买车票,只要攒够路费,两人就一起去北京空港中心,找马航的工作人员质问调查进展。多的时候1个月去4次,少的时候也要去2次。

只有去北京,他们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才能离儿子更近一步。

老两口夏天晚上就在广场上、街边座椅上、地下通道里对付一宿,冬天就到麦当劳这种快餐店,点一杯最便宜的饮料蹭坐一夜。

2015年1月29日,北京空港中心再次召开家属见面会,马来西亚民航局宣布MH370航班失事,并推定机上所有人员全部遇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面会一度陷入失控,没有人接受这种“推定”。栗二友发疯似的砸桌子,愤怒、绝望已经将他层层包裹,他仿佛再也找不到希望透进来的缝隙。

次日,马来西亚交通部提出对家属的赔偿意向。然而,大家怎么能放弃“等亲人回家”的希望?

03

还有不到1个月,就是万家团圆的春节,失联的亲人们到底去了哪里?家属委员会自发组织前往马来西亚,找马方政府要个说法。

这是栗二友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穿着印有“MH370平安回家”字样的文化衫,一路上很多人找他打听,飞机找到了吗?

栗二友只能无奈地摆摆手,别过脸去,望向窗外。

除了跟随家属委员会的集体行动,栗二友还找到了儿子在吉隆坡的办公地点,单位里负责接待的人说:“你儿子没死,就在这个屋里,他跟你一墙之隔,但是你却永远见不到他。”

这句话让栗二友在未来的几年间不时想起,又不停琢磨,然后,他把它作为“儿子还活着”的证据牢牢收藏在了心底。

回国后,他开始坚持每个周六的晚上给儿子打电话,对听筒里传来的提示音充耳不闻,总是自顾自地跟儿子拉拉家常。

儿子的房间一直维持原样,定期打扫,坐在儿子的书架前,栗二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翻看《鲁滨逊漂流记》。

鲁滨逊是儿子儿时的英雄,或许如今,儿子也变成了鲁滨逊,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创造着自己的王国。

2015年3月8日,飞机整整消失1年后,马航MH370被认定为空难,部分失联乘客家属着手索赔诉讼。

那时,栗二友坚信儿子还活着,他不要索赔,他要的是责任方还他一个完好的儿子。

2016年2月28日,美国探险者吉布森在非洲东海岸发现了一块飞机残骸,随后,官方宣称:“几乎肯定来自MH370。”

那年12月,栗二友跟其他家属一起,组成了一个8人搜索队,来到了马达加斯加岛。8名成员来自3个国家,他们要用双脚走完这条20多公里长的海岸线,靠肉眼去搜索残骸。

在一次跨岛搜索中,他们租用的快艇被巨浪掀翻,全部人都掉进了海里,栗二友瞬间失去了意识。好在离岸不远,恍惚之间,栗二友已经被冲上了岸。

只有他好好活着,才能等回“好好活着”的儿子。

04

后来,他们真的找到了一块儿蜂窝状的疑似飞机残骸,捧着残骸,家属们心照不宣,也许这是2年多来,他们离亲人最近的一次。

随后,他们将残骸带回国内,交给了民航局,后来又被转交至法国鉴定,却一直没有结果。

但家属们希望用努力和行动告诉官方,家属没放弃,官方一定也不要放弃。然而,却没能如他们所愿。

1个月后,马来西亚、澳大利亚和中国官方都宣告水下搜寻行动中止。但是,家属们组成的这支民间搜索队却依然坚持着,他们用最笨的办法,傻傻地敦促着官方重启搜寻行动。

2018年1月,马来西亚政府批准美国休斯敦海洋无限公司重启对MH370航班的搜寻工作。

而此时,这支家属组成的民间搜索队的发起人姜辉,辞掉国企北京办事处主任的工作已经快满3年了。作为家属委员会的代表之一,他一直在现实生活和失联家属的身份中,竭力寻找着一种平衡。

跟栗二友一样,姜辉对母亲的失联,有着无法释怀的自责,他内心要陪母亲一起旅行的承诺,一如9年前一样清晰。

2018年11月30日,马航失联事件原调查团队解散,全部调查工作移交给了马来西亚航空器事故调查局,以姜辉为代表的国内家属表示抗议。

谈到姜辉,大家有口皆碑,理性、乐观、不忘初心是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

每当夜深人静时,姜辉依然重复着4年多来的习惯,在微博上转发和评论关于MH370当天的新闻,在家属群里进行汇总并提出跟马航对质的诉求。

后来,马航保留了跟家属每月一次的见面会,并持续申请对家属的心理援助。MH370失联以后,跟刘双风一样,被抑郁锁住的家属有很多。

李蕾本是个爱喝加冰英式红茶,出门必戴墨镜的时髦大妈,自从女儿失联后,一直靠安眠药度夜。她见不得媒体上有任何哗众取宠的不准确报道,“飞机可能坠毁”“遇难者家属”这些字眼,她见一次就会怼一次。

徐京红是个沉着冷静的高知女性,母亲失联后,她开始疯狂吸烟,在左前臂纹了一架正在降落中的MH370,机头正冲着她的心脏。

杨立峰夫妇每周五都会开车去顺义,给女儿女婿家打扫卫生,每次都要把地板擦到反光为止,临走前再做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有一天女儿女婿回来了,家里没点烟火气怎么像话?

家属们共担着同样的悲伤,却用不同的故事相互温暖。

就算马航的赔款方案已经达到了每名遇难者家属可获赔252万,姜辉依然不为所动,如同栗二友一样,就算举债去马达加斯加的费用还没还完,也依然不能接受用金钱遮盖真相。

而家属委员会里,不接受252万赔款的家属,还有以文万成为代表的圣斗士派。

05

文万成唯一的儿子在MH370航班上,他至今在给儿子的手机充话费,有时甚至一充就是3000。

从2014年开始,文万成和老伴儿无数次往返济南和北京之间,他始终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号召大家用法律的武器进行追责。

3台笔记本、4部手机、4个针孔摄像头和10个2T的硬盘,是文万成全部的家当,里面存满了关于MH370的资料。

2016年2月,北京高级人民法院正式指定北京铁路运输法院,让法院集中受理涉马航MH370航班失联旅客家属提起的民事索赔案。

次年11月,首起马航失联家属索赔案启动庭前会议,首审14宗案件索赔额在1000万——7490万不等。

但在被告答辩环节,5个被告:马来西亚航空公司、马来西亚国际航空有限公司、波音公司、罗尔斯-罗伊斯控股有限公司以及安联保险集团,纷纷出示了不应担责的相关证据。

这将是一条长期并崎岖的维权之路。

这14宗案件中,就包括单亲妈妈李秀芝提出的诉讼请求——1467万元。

李秀芝的独生女儿李洁是一名优秀的外语高级翻译,这次从马来西亚回国后就要举行婚礼了,李秀芝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所有嫁妆。

可是,马航原调查团队解散后半个月,李秀芝就撒手人寰了,她再也等不到女儿,此生终无法亲手给女儿穿上嫁衣。

2021年11月30日,英国航空工程师里查德 戈弗雷发表声明,称他使用了一项新的跟踪技术,发现了MH370的准确坠机位置,在澳大利亚珀斯以西1993公里的印度洋,目前位于海平面4000米以下。

而至今搜寻结果依然一无所知。

姜辉和栗二友也依然在筹划着下次的再出发。

9年过去了,如今,真相才是他们的终点!

作者:周半瓢

编辑:萌萌

参考资料:

《马航MH370首个乘客家属索赔千余万:没人担责很愤怒》2017.11.21新京报

《港媒:专家称用新技术追踪到MH370客机失事地点》2021.12.3央视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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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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