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专栏 - 吸引力

Cult，在汉语里很难找到单个对应的词来解释。有人译为“邪典”，但颇为拗口。所谓cult，势必非主流，自带的邪性里又生出几分魅力，换言之，是“被普通人所能接受的异端”。足球界里的cult club，自然是常年与冠军、荣誉无缘的小球会，但一定在某个领域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毫无疑问，柏林联合是德国公认的cult club代表。早些年我曾在专栏里写过这支来自东柏林的球队，其与工人阶级球迷之间深厚的羁绊，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但这不是能入列cult club的条件，柏林联合的魅力缘于其根深蒂固的对抗本性。

民主德国时期的柏林拥有一家无敌的俱乐部——柏林迪纳摩。在东欧体育系统内，“迪纳摩”的名字就代表着背后是内务系统，由民主德国国家安全部“斯塔西”所掌握的柏林迪纳摩轻而易举地成为国内足坛的霸主。柏林联合的背后则是民主德国总工会，总工会所能调集到的资源无法与斯塔西相提并论，柏林联合在竞技层面难以匹敌迪纳摩。但作为同城死敌，柏林联合被所有不喜欢迪纳摩的人赋予了特殊的光环，它成了某种隐喻。

柏林联合与柏林迪纳摩的对抗，就带着一股浓郁的cult气息。鸡蛋与墙对抗，还是一次又一次，已经足够成为传说了。有趣的是，墙另一头的柏林赫塔，反倒在冷战时期与柏林联合有着很不错的私交。柏林联合的球迷们曾远赴布拉格，为客场出战欧战的柏林赫塔加油助威，“奥莱奥莱，施雷普河畔只有两支球队——联合与赫塔！”唱的只是联合与赫塔吗？当然不。

有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每当柏林联合获得前场任意球，对手准备搭起人墙时，老林务所足球场的球迷们都会齐声高喊：“必须拆了墙！”当然，不仅仅是指人墙。在老林务所足球场往西20公里，还矗立着一道更著名的墙。这则传说直到上世纪90年代开始才被世界媒体所报道，因而流传开来，那时候，墙已经被拆了。

失去了墙，还会有对抗吗？当然有。与赫塔的关系不再那么融洽，没了墙，反倒各自代表了东西。前两年柏林联合与赫塔的比赛，德国警方派出3000名警力，要知道老林务所的总容量也不过22000人，可见气氛之紧张。比起赫塔，莱比锡红牛更让东柏林土著厌恶。在全德球迷掀起的多次反红牛运动中，柏林联合人永远站在最前列——因为这支被资本所主导又恰好位于德国东部的球队，成了“西方世界”腐蚀足球的最典型案例，这与柏林联合球迷的价值观格格不入。

“我们来自东方，我们永远向前进......谁不会被西方收买？钢铁联盟，钢铁联盟！”柏林联合的队歌由朋克巨星妮娜·哈根创作于1998年。在墙倒后不过八年，这支图腾式的球队又成了“东方抵御西方”的先锋部队。这是历史的吊诡，也是cult club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