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篮高手」：青春返场两小时，终究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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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8月20日，《灌篮高手》动画片在大陆首播；2023年4月20日，《灌篮高手》电影在大陆首映。

近三十年过去，当年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如今都已人到中年，鬓边或已有白发。

即便上映后吐槽声不断，许多人还是会走进电影院。

两个小时的时间，

想寻回的不只是过去的记忆，更是自己曾经的青春。

影院里穿着樱木球衣的粉丝。

01

虽然《灌篮高手》首映零点场票房大卖，但跟上映前几乎一边倒的好评相比，上映后此起彼伏的吐槽声多少有些令人意外，槽点包括但不限于：

从群像叙述变成了后卫宫城良田的个人成长史。影片由他练球而始由他运球而终，两小时片长他的戏份基本占去一半。至于樱木花道和流川枫这对经典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跟宫城的个人戏对比权重低得明显。把漫画版湘北五人组中角色本来边缘的宫城无来由提升为主角，增加大段感情戏内心戏——但又似乎在强行煽情，也就很难让资深灌篮粉接受。

选择三渲二（一种去真实化的渲染手法，旨在赋予3D图形以2D手绘般的质感）的画风，最终的结果是既没有视效也没有质感——论视效，跟时下的流行大片相去甚远；论质感，甚至不如三十多年前黑白漫画的质感。

情节割裂，节奏刻意。湘北与山王工业的巅峰之战与宫城走出兄长的阴影、与母亲和解，两条主要情节线之间很难谈得上有多少交集可言。每每当比赛趋于白热化之际，都会突然画风一变切回宫城的忧郁视角和小情绪，看似是为了有张有弛，倒不如说是想让人一秒出戏。

人物形象的崩塌。这在赤木晴子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樱木花道要打篮球是因对晴子一见钟情而始，电影中的晴子形象，却似乎是在提醒观众：以貌取人的樱木花道不仅自大，其实还眼瞎。

动画版赤木晴子 VS 电影版辣目晴子

《直到世界的尽头》这样一听就上头的主题曲，电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

虽然槽点不断，但电影至少完全忠实了漫画版的情节设定，没有让湘北踏过山王之后去赢得全国冠军。

湘北的目标是称霸全国，但在第二轮击败山王之后因体力消耗过大而在第三轮被淘汰，这样的结局在当年漫画终篇时就令许多粉丝感觉意难平，但作者井上雄彦早就公开表示：看似仓促的戛然而止的结局，其实是他深思熟虑后早就确定的结果，“对我来说，没有其他结局比这个结局更棒。”

如果是迪斯尼来编剧，多半会是另外的皆大欢喜的结局：湘北击败卫冕冠军山王后一路平趟夺冠；赤木顺利被深泽大录取；流川枫成为日本第一高中生赴美深造；樱木得到赤木晴子的芳心抱得美人归……这样的大团圆结局看似美满实际肤浅、看似成功实际烂尾。

幸运的是，电影仍然保留了原有的结局，没有因为要迎合讨好观众而一跃落入商业俗套。

02

《灌篮高手》没有《足球小将》那么多夸张到现实中难以想象的逆天神技、没有《棋魂》中神灵穿越附体的超现实、也没有《棒球英豪》里比比皆是的男女感情戏，它虽然不乏樱木这样门外汉天才训练四个月就能成为全国大赛主力的戏剧性因素，但总体而言相当忠实于日本高中体育的现实运作：标准化的联赛制度、各地都道府县的层层选拔机制、数量繁多的参赛队伍。

日本高中篮球联赛始于1948年，每年有三大赛事分别在夏秋冬三季进行，湘北参加的“全国大赛”是每年7~8月的夏季赛事，除三大球之外还包括棒球、网球和田径等集体或个人项目。

选拔机制如漫画中所述，从每个地区大赛打起，最终取每个县的优胜者共60支球队参加全国大赛。在剧情中，湘北位居神奈川县第二。这些比赛并非只是高中生的简单社团活动，对于那些真正有天赋的选手而言，这些比赛是迈向职业舞台的重要一步。

白天学习、下午放学后在球馆里挥汗如雨地训练甚至到晚上八九点，漫画中的场景与现实并无差别。2004年日本登陆NBA的第一人田卧勇太，高中时加盟能代工业高中，也就是《灌篮高手》中山王工业高中的原型。

反过来，漫画也在影响现实：本赛季在网队打出闪光表现的渡边雄太，受访时表示自己的篮球偶像一直是《灌篮高手》中的仙道彰——全能表现，举重若轻。

拥有大量人气的仙道没能在电影中亮相也算是遗憾之一

虽然《灌篮高手》漫画的主题是篮球，但其中描述的日本高中生体育赛制，表现得更充分的或许还是足球。

如今所称的“全日本高中足球选手权大会”，开始于1917年。每年1月，从全日本超过4000支高中球队中百里挑一拼杀出来的48支球队，通过单场淘汰赛决出最后的冠军，半决赛和决赛都在举办世界杯级别的场地进行。

跟电影中一样，各支球队都有应援团，针对每一名场上选手和全队都有不同的应援口号和歌曲。全国大会的应援队长是中村俊辅、小野伸二这样的日本足球名宿，应援经理则是新垣结衣、高桥光这样的国民美少女。足球本身的吸引力加上英雄美人，很难让青春少年不热血澎湃。

初次参加全国大赛的湘北，下克上击败卫冕冠军山王，在单场淘汰赛的现实中并非小概率事件。2016年青森山田以5:0的大比分在决赛中击败前桥育英夺冠，2017年就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第三轮0:1被长崎综科大附淘汰。卫冕球员们下场后在更衣室中集体掩面痛哭的场景，跟电影中山王被湘北淘汰后一模一样。

青森主教练黑田刚对痛哭的队员们说：“大家必须要成为了不起的失败者。” 图据纪录片《足球少年养成》

无论足球篮球或棒球，了解日本高中体育的运行常态之后，才能理解《灌篮高手》在日本广受欢迎长盛不衰的原因。对于无数日本高中生来说，《灌篮高手》中的比赛与冲突、汗水与伤病、疯狂庆祝与终生遗憾、同袍队友和心仪异性都不是虚构的情节，而就是他们一路从少年走到成年的真实的人生。即便这真实对于99%的人而言是赛后泪流满面，但总是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

03

当然，就算《灌篮高手》讲述的是别人的青春、就算缺乏感同身受的体验，也不耽误它成为中国一代人青春的一部分。购票平台的预售画像里，30-39岁用户超过6成佐证了这一点，毕竟都一样“用了整个青春在等待全国大赛”。

从樱木、流川到仙道、阿神，在中国都有为数众多的粉丝。类似“教练，我想打篮球”“一旦放弃，比赛就结束了”的语录式名言，二十多年来也一直在线。至于镰仓的平交道口，一度更是仅次于富士山的热门旅游地。

该地区总人口不过20万，每年到访的游客却有2300万

当年看着《灌篮高手》动画片成长起来的一代人，现在都早已过了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赤木的身高、樱木的天赋、流川枫的颜值、宫城的速度和三井的运气，他们甚至连中规中矩的木暮也不是，只是安田、角田、桑田、潮崎、石井这样几乎没几个人记得名字的龙套。如今，在天天一地鸡毛的琐碎生活中，他们甚至没有多少闲暇可以留给自己来缅怀一下过去。

然而生活总是需要亮色的，电影版《灌篮高手》就好像久违了的亮色。即便早已学会不要对情怀杀回忆杀期待过高，总还是忍不住想借此找回一点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就算早已知道一切情节和细节，但坐在大银幕前再度重温樱木经典的对白，还是会感觉到热血涌动。

这一点涌动，对于中年人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走出影院之后，他们会吐槽制作的水准、晴子的变形、节奏的冗长、期待的落空，但也许会再一次地激励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就是把握当下。当年在球场上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时是这样，如今肚腩凸起青春不再时依然是这样。

因此即便大部分时间都不如人意，但只要有几秒钟感觉热血再燃，影院里的这两个小时就不算白过。

启凌/文 编辑 程启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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