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儋州看东坡:苦雨终风未解晴

东坡来过宁济庙

接近中和镇时,大片椰林、香蕉林掠过窗外。村庄变得密集,一些农妇在地里采摘辣椒。

去儋州之前捋了一下它的来龙去脉:儋州古称儋耳,汉代设郡,唐代改儋耳郡为儋州,州治高坡(今中和镇),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降为昌化军。

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四月十七日,苏东坡在惠州接到朝廷更严厉的惩处:追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十九日他与儿子苏过启程,七月二日抵达。

儋州东坡书院苏东坡塑像(卢向前/图)

巧得很,我们刚进入中和镇,就一脚踏入东坡路。已到中午,决定就近找一家快餐店。两旁有十来家家具店,餐饮却不多。没走多远,当道的位置有家饭馆,食客不少。快餐每客20元,两荤两素,萝卜白菜,烧肉扣肉。肉、菜都像大刀阔斧劈开的,十分粗放。扣肉有四指宽,红烧肉有小半个拳头大,看得出店家实诚,毫不吝惜原料。至于口感,怎么说呢,在东坡的老家成都平原,任何小镇,随便一家小店,都会把这几样寻常菜肴,做得更有滋有味。

东坡抵达贬所后,写信告诉门生、雷州知州张逢:海南的风习跟雷州相似,“至于食物、人烟,萧条之甚”,差得太远了。苏辙为兄长写的墓志铭说:“昌化非人所居,食饮不具,药石无有。”

当时海南连年粮食歉收,船运若不畅,米价更是飞涨,“北船不到米如珠”。东坡担心断粮,甚至想跟儿子练“龟息法”抵御饥饿——据说龟蛇每天早上引颈东望,咽下晨光就能充饥。海南什么都缺,大陆亲友有时寄来米面、糖酒、酱盐茶,总会让东坡感激不已。虽说他好吃也会吃,但在儋州哪有条件讲究滋味?不过,偶尔遇到机会,父子俩也会兴奋地操弄一番。有一次获赠许多生蚝,他们将小个的加入酒煮食,大个的烤着吃,鲜美异常,无比尽兴。有时一直买不到肉类,水煮萝卜、芜青等普通菜蔬,不加酱醋、香料,东坡也照样满足:吃来有自然之味,容易备办又可常享。当然,长时间痨肠寡肚,他也渴望能够打牙祭:“明日东家当祭灶,只鸡斗酒定膰吾。”

苏过动脑筋做成一道玉糁羹,东坡为此吟诗:“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新。莫将南海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这款美味纯白鲜爽,金齑玉脍都比不上。诗题说,儿子别出心裁,用山芋作成玉糁羹,色香味都奇绝。不晓得天上的甘露是什么样的,反正人间决无此味。东坡盛赞玉糁羹,当然是感动于儿子的孝心。

顺着解放街南行,有许多卖药品、手机、糕点、彩票的店铺。右拐进较窄的朝阳街,走到丁字路口,那一“横”的中间位置是镇政府。赭色屋顶的小型建筑,被乔木掩映,看上去颇安静。这里曾是历代州署所在地。

“丁”字竖着的那条小巷叫州前街,前行百米左右,右侧为一溜红色高墙,显得比周围民居气派,宁济庙到了。它是海南最早建立的冼庙,祭祀岭南军事家冼夫人,始建于唐,1920年代重建,后多次修复,有相传冼夫人率众开挖的太婆井。正殿不似其他庙宇那般肃穆,一踏入就袭来活泼的乡野气息,黄色牌匾“宋高宗御笔亲书儋耳庙庙额诰”挂在醒目处,护以红绸;“巾帼英雄”匾额被胖乎乎的童男童女围护……满眼深深浅浅的红色,十分热闹。

宁济庙紧邻州衙,东坡当然来过。可惜他面前的冼庙已经残败:“庙貌空复存,碑版漫无辞”。

宁济庙内太婆井相传为冼夫人率众开挖。(卢向前/图)

家在牛栏西复西

“桄榔庵路”路标周围,是一截水泥路与大片田野。大概是休耕季节,土里只见野草闲花。稍远处有十几头半大的黄牛黑牛,或站或卧,悠游自得。这倒是应景,当年东坡住家附近牛也不少。

元代已在桄榔庵旧址兴建苏公祠,明清几位知州多次主持重建,清末扩建为桄榔书院,废除科举后改为中和高初小学校,1920年遭焚毁。

《海南日报》曾报道:2022年9月,海南启动桄榔庵遗址的考古勘探与发掘——“地下基础部分保存较完好,庭院、正堂、天井和后堂等建筑单元结构完整,与文献记载的桄榔庵和桄榔书院相符。”

面前呈直角的两堵墙上,各有一个大型标牌。正面的咖啡色木牌详细介绍桄榔庵,还录了东坡诗《新居》。灰砖墙遮挡视线,顺墙边绕了半圈,终于在墙脚发现一截石砖,踩上去正好够得着朝内打量:淡黄色土地大部分裸露,少量面积被塑料薄膜很规整地覆盖着。有块一米左右的斑驳石碑,字迹漫漶。角落是十来棵构树等杂树,两株椰树很出挑。

桄榔庵遗址(卢向前/图)

当年州城公私房屋都少,东坡租住的官方招待所漏雨透风,新任昌化军军使张中派兵丁修缮房舍。次年(元符元年,1098年)四月,朝廷派人将东坡父子逐出官屋。张中因照顾东坡,遭贬为雷州监司。他的两位上司也因失察被降职。东坡只得买地建屋,名为桄榔庵。

他已经61岁,年迈体弱,置身天涯,处境如此黯淡,还要雪上加霜:“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九百多年后仍能感觉到,丝丝凄寒,沁出字缝。

世人最偏爱东坡的,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他固然足够通透,能够穿越萧索而不瑟缩,却也并不回避苦难。当至痛至惨难以纾解,他也会诉苦,流露脆弱:“如今破茅屋,一夕或三迁”;“东坡居士谪于儋州,无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袒露艰窘无助,定格了更真切、立体的东坡。他也是人,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云淡风轻?

不过到底是东坡,既不刻意渲染悲楚,也会在愁闷后很快稳住心神:“困厄之中,何所不有?置之不足道,聊为一笑而已。”其《和陶》《新居》等诗中,有困苦更有超脱:“且喜天壤间,一席亦吾庐……自笑四壁空,无妻老相如”;“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

东坡写信告诉友人:五间小屋在城南,低洼,狭窄,昏暗。施工时有十几个学生热心相助,不避脏累,让自己万分感愧。

他走到哪里都是好邻居。海南医疗落后,人们以牛为药,杀牛治病,往往人亡牛死。东坡为之难过,请大陆朋友寄来药材,送给病人。这些村民以往极少吃药,所以总是药到病除。

东坡爱去城东南黎家串门。春日晴爽,他喝得微醺,独行田野。步入林间较为荫凉,但竹枝藤条也让脚步牵绊。老人遍访黎子云等几户人,“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迎送翁”,场面很是欢快。虽然一度恍惚,东坡倒也晓得如何返回桄榔庵:“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他还提醒自己,莫要陷入“天涯万里”的颓丧,儋州的溪边水畔,照样有骀荡春风,不妨尽情游赏。

东坡书院城东学舍(卢向前/图)

前尘往事载酒堂

进入东坡书院景区不远,前方就是大片开阔水面。参观者需要过桥,前往对岸的中心建筑群。风轻水软,天光柔和,鸟影疏淡,人们在桥上东张西望,走得悠闲。这段踱步,很像愉快的引子。

前方出现三间草堂,呈品字布局。茅草为顶,竹竿做墙,竹篾编门,着意渲染粗朴风味,又显出恰到好处的讲究。那间“城东学舍”里,有东坡诗《游城东学舍作》与《迁居之夕,闻邻舍儿诵书,欣然而作》。听说城东有学舍,他兴冲冲跑去参观,结果大失所望,“窥户无一人”,先生忍饥,学生四散;搬家那晚,邻家传来两个孩子的诵书声,童声清朗圆美,犹如玉琴,惹得陋室里的东坡也拿起书,一边喝酒一边美滋滋与之相和。前者忧而后者喜,他在意什么,一目了然。

东坡书院的门额由儋州才子张绩书写。入门,迈过卧于荷花池上的小桥,就是绿瓦重檐的载酒亭。立柱上有楹联,横匾为“鱼鸟亲人”。内檐的一组木质壁画,描绘了东坡的儋州行迹。

载酒堂位于中轴线较核心的区域,高悬“先生悦之”匾额,四个字出自东坡诗《江郊》。正堂中间是一组雕塑,苏过、黎子云一站一坐,位于东坡两侧。

东坡书院载酒堂内的东坡讲学雕塑(卢向前/图)

黎子云兄弟亲近诗文,耕读为生,常与东坡往来,邀他去家中池塘垂钓,借柳宗元诗文集给他。东坡的《和陶》诗与序讲述:有一天我和张中走访黎家,他家水木幽茂,但茅屋破旧,日子清贫。座上客人提议大家凑钱帮他们建房,我也欣然参与,为之取名载酒堂。等池边新屋建成,荔枝嫩黄甘甜,我都想来当邻居。若能学会难懂的方言,我也将成为黎山子民。

后世将载酒堂视为东坡讲学、会友之所。

载酒堂后一进建筑为东坡祠。南面墙边有一排碑刻,旁边那棵芒果树栽于乾隆初年,枝叶蓬勃繁密,黄花壮丽恣意,浸染得天井的空气清凉又明艳。听说古树年年结果,味道特别好。

东坡祠殿外左廊下将近两米高的《东坡先生祠记》石碑,为元代著名诗人范梈于延祐六年(1319年)撰书,是东坡书院镇院之宝。范梈任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佥事期间,于桄榔庵旧址建东坡祠,“构堂三间而像其中”,安排儒生管理祠堂事务,周围设堂庑门室,挑选老师授课,“以挹其流风遗韵”。1327年,军判彭应雷主持“破荒重构”载酒堂,次年完工,在其后侧增设东坡祠。明代改称东坡书院,明清多次修葺、扩建。

东坡祠天井里的这棵芒果树栽于乾隆三年。(卢向前/图)

东坡书院的正门面阔三开间,白墙顶部有灰塑花卉图案。从载酒亭原路返回时,想以此为背景照相。前面还有两拨人,遂在旁边等待。有一对恋人议论着走过来,姑娘的声音脆爽、灵透:他既然被贬到这儿,说明自己还是有问题的。小伙子不太赞成:嗯,他没有……他的诗词文章都写得太好了,各方面都很强大。姑娘斩钉截铁:那他还是不够强大。如果真的强大,不就能让皇帝喜欢上他吗?

很想听小伙子如何应答,但他默然无语。看样子不像语塞,是不想扫她的兴;或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这几年听过一些讲解古典文学的音频节目,有个新鲜的倾向是,专家会从职场生存的角度,去评说古代文人或小说人物的表现。这是从前的研究里较为少见的切入点,往往会释出新意,也能让年轻人更有代入感。

要论攀爬官场的智谋,苏东坡当然不是成功案例。当神宗与王安石推行新法,他几次上书,不能三缄其口。此后有“乌台诗案”的死里逃生和贬谪黄州的“寂寞沙洲冷”。元祐年间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东坡成为哲宗的师傅,官至礼部尚书,如此优越地位,何等令旁人羡慕,但他在朝堂的盘根错节里无法游刃有余,屡屡请求外放。

东坡“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他的确能亲近野老田夫,与小皇帝的关系却不够亲厚。东坡希望哲宗成为慈、俭、勤、慎的贤君明主,也延续元祐年间的政纲,只顾语重心长、严肃紧张,却忽略了少年儿童的心理特点与哲宗特殊的处境。哲宗亲政后,既有继承父亲(神宗)遗志的杀伐决断,也不乏多年压抑后的叛逆、反弹,对元祐大臣毫不手软。按说东坡“备位讲读,日侍帷幄,前后五年,可谓亲近”,结果居然被投掷南荒,命悬一线。从这个角度看,说他不够强大,不算冤枉。

东坡忧虑于新法加重了百姓负担,甚至“亏官害民”,一再反对。但他并非仅有“一肚皮不合时宜”,他是出色的能臣,执掌一州则造福一方,徐州抗洪,杭州治水,密州救婴……都是大手笔。遭贬谪后投闲置散,生活窘迫,依然有不少惠民之举。还是《宋史·苏轼列传》言之成理:有人说,如果他稍微收敛一些,即便得不到重用,至少可以避祸嘛。话虽如此,假设他因此就改弦更张,那还是苏轼吗?

正因为心存悲悯,淡看荣辱,加上才华惊天,性情迷人,千年来他才博得连绵不绝的敬与爱。所以呢,若要拿职场输赢来衡量东坡,相当不愿、不忍。

幸得佳士慰寂寥

2023年2月18日去海口五公祠,恰好首届东坡文化旅游大会将于当晚开幕,几个年轻人在“遇见东坡”主题活动的展台前忙碌。展板上或解说“宋代茶事”,或为“巧对诗词”游戏。

五公祠纪念曾谪居海南的唐代宰相李德裕与“南宋四名臣”李纲、李光、赵鼎、胡铨。东坡不在五公之列,其身影却处处凸显:景区内许多古迹,是围绕与他相关的双泉逐渐丰满起来的。

双层三开间的五公祠建于光绪年间,被誉为“海南第一楼”。几面木墙上有大面积的通透花窗,二楼栏杆上的棂条纤美细巧,整座楼因此显得轻盈。五公祠外的广场上,荔枝、阳桃等老树与芭蕉、修竹或疏或密,五位贤臣的塑像置于纷披的枝叶下,清凉洒落全身。

穿过古雅的“思贤”牌坊,上台阶,进山门,绕过照壁,就步入绿色琉璃瓦的苏公祠。正堂为开放式结构,轩敞明亮,风日清美。中间两根粗大的红色立柱上,是琼崖道尹朱为潮1915年主持重修五公祠时撰写的楹联:“此地能开眼界;何人可配眉山?”言简意赅,素来为人称道。东坡站立塑像的身后是祭祀牌位,横批“高山仰止”。苏过与姜唐佐陪祀,牌位稍低。

海口五公祠里,苏公祠正堂为开放式结构。(卢向前/图)

人们喜欢强调:苏东坡在儋州传道授业,“以诗书礼乐之教转化其风俗,变化其人心”,还培养了一批优秀学子,使崇文重教之风渐浓,海南的人文之盛,由他开启。

这么说固然确切,但后辈学人来求学受教,对于东坡也是荒寒中的慰藉。儋州极端冷寂枯索,他感觉“此中孤寂,殆非人世”。虽然也能处之泰然,但他表示乐意待客,“海州穷独,见人即喜”,更何况接待佳士呢?

东坡邀请喜欢的晚辈,特别热忱。元符二年(1099年)闰九月,姜唐佐从琼州来到儋州,时时请教东坡,也借书给老师。后者指点姜作文之法,为其课册写跋文,夸他的信“词义兼美”。有一次两人畅谈至夜深,次日姜唐佐赠茶。东坡写信致谢,表示要一起品尝。他特别提到,昨日夜话“甚慰孤寂”。显然,这是一位跟他投缘的后生。

那天早上雨过天晴,东坡一喜,赶紧邀约姜唐佐。他兴致特别高,打算专门用天庆观的乳泉配自己珍藏的精品建茶,“念非君莫与共之”。恰逢姜唐佐要开会,他又写便笺去询问:如果散会了时间还早,可以来饮茶吗?殷切之意,跃然纸上。次年三月下旬姜唐佐离开儋州,东坡顿觉空空落落。

五公祠里,有清代琼州知府叶汝兰题写的“浮粟泉”。(卢向前/图)

东坡与水的故事特别多,五公祠的浮粟泉跟他确凿有关。东坡前往儋州时路过琼州(今海口),在城东北隅得到两眼甘泉,双泉近在咫尺却味道有别。告知当地人后,汲水者络绎不绝。元符三年(1100年)东坡遇赦迁往廉州(今广西合浦县),六月十七日再过琼州,知州陆公请他为泉上之亭命名并赋诗。他取名“泂酌”,诗云:“一瓶之中,有渑有淄……自江徂海,浩然无私。岂弟君子,江海是仪。”可惜有一眼泉已在明代湮没,只剩浮粟泉,井底石缝长出青苔,绿黄相间,乍一看像有桂花飘落。

南宋名臣、诗人李光《跋东坡双泉诗》认为,“有渑有淄”等句含有讽意:“先生渡岭海,虽黎童蛮妇,亦知爱敬,而士大夫或致厚薄、爱憎于去来之间……虽先生旷怀雅量,亦未能忘情于此时也。”

东坡的《泂酌亭》似乎并无影射,或许李光投射了自己的情绪?后者当过副宰相,谪居琼州、儋州长达十三年,长子卒于琼州。从高居庙堂到投荒海角,李光品尝了太多淡薄疏远与锥心之痛。

要论世态炎凉,东坡同样见惯不惊,那些冷眼苛待,不说也罢。虽然当道者将他置之死地犹嫌太轻,还有爪牙落井下石,但东坡在黄州、惠州、儋州却收获过善意,平民与之相处融洽,几位地方官也尽可能优待他。一来,他们的立身处世之道跟东坡较为接近;二来,与他的文学声望、从政履历、性情趣味,密切相关。

张中文武兼擅却仕途曲折,他与东坡父子亲密交往,建造桄榔庵时还来帮着挖土担泥。张中受东坡的牵连贬职,后者写过几首诗赠别,充满感激、愧疚与不舍,“空吟清诗送,不救归装贫”。两人在灯下彻夜长谈,他请张中别为自己担忧,“汝去莫相怜,我生本无依”。

东坡的《移廉州谢上表》说:在儋州缺衣少食,衰病交加,“凄凉百端……已无意于生还。”并非夸张,他曾瞒着苏过,自己写下墓志文。身心忧苦,何等难捱?幸好有张中、黎子云、姜唐佐他们,让焦枯处境中的老人,得到浸润,有所支撑。

王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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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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