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羊业告急：龙头企业陷泥沼

今年3月23日，笔者在《今日头条》上看到一则报道，说是被国家农业农村部等单位树立为“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的甘肃省中天羊业掌舵人被羁押15个月后，企业陷入极大的困境。这家企业因过去工作关系，我比较了解，尤其是熟悉他们的几位德才兼备的中层骨干，从文中看到他们目前因就业无着落离开了企业，我心中十分震惊和牵挂。于是，就着意留心起了中天羊业的情况。

我在未退休前兼任《中国民族报》记者时，在《中国民族报》上曾发表过一篇介绍中天羊业的通讯。该企业自创始的20多年间，在掌舵人陈耀祥和一班人艰苦卓绝的努力拼搏下，一步步成长为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是全国羊业唯一覆盖育种、扩繁、育肥、屠宰、加工等全产业链单元的羊产业领军企业，并以带贫益贫的“中天模式”享誉业界。

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显示，中天羊业已于2022年1月6日终止股票挂牌，另行择机启动转主板上市工作。

笔者了解到，陈被羁押后，中天羊业失去了灵魂人物，就好比推翻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导致中天羊业整体崩盘，致使其主营业务骤停、银行贷款逾期，高管团队纷纷离职，企业遭遇“休克”风险。

“我在中天工作了18年，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这家企业，它就像我的家，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企业发展壮大了，我的收入也稳定了，但陈总一走，企业停顿了，我没工作了，如今四处漂泊，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心里难过死了……

谁来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企业？

我能不能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岗位工作了？”

一位已经被迫离职的中天前员工小王说。

中天羊业现状究竟如何？笔者日前进行了探访。

飞龙在天 其血玄黄

"最高峰时期，我们金昌羊场一期、二期的湖羊养殖存栏能达到3万只以上，涉及到上千户几万农民的生计和60多名员工的就业，现在这个标准化养殖圈舍已闲置了一年多了。”笔者熟悉的员工老马说。

透过围墙栅栏，记者看到场区内杂草丛生，树木干枯，一派萧瑟景象，很难让人将其与国家级育种场联系起来。

金昌中天羊业是国家核心育种场、国家动物疫病净化创建场、农业部肉羊标准化示范场，也是保障全省精准扶贫种羊投放羊源的核心场地之一。

笔者六年前曾到此场采访调研过两次，现已不见当年辉煌景象。

不止金昌养殖场。总投资5亿元的兰州新区肉羊养殖园区，如今也空空如也，甚至有些圈舍建成后从未养过羊，出现了围栏横断、地基塌陷的情形。

中天羊业高管老李告诉笔者，目前公司“命悬一线”。陇西、民勤、古浪屠宰加工生产线由债权人承包经营，维系着中天羊业仅有的产品品质和品牌。而民勤、陇西的标准化养殖场也已经停产了一年多时间。而这两地的养殖场，曾经是中天羊业的“发家之地”，曾高频出现在媒体昔日的报道里。

“从存栏8万只种羊到现如今无羊可养，直接从峰顶坠入了谷底，甚至连自由落体过程都没有”。上述高管沮丧地说。

20多年来，中天羊业打造了一个健全、优化和较稳定、较成熟的羊业种养产销全产业链。也正借此，跻身中国羊产业前列。顶峰时期，中天羊业依托布局的9处万只羊养殖产业园区、生产加工企业以及12家分子公司体系，建立起了良种繁育、技术支撑、标准化规模养殖、屠宰加工仓储、产销对接、品牌营销支持的全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循环链，已形成较稳定、较成熟的运营体系，年可屠宰加工肉羊达300万只以上。

但这一切美好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定键，定格在了2021年12月。中天羊业告急的同时，也波及到了上游的养殖户，令中天羊业引以为傲的“中天模式”维系艰难。

“我们和中天羊业合作了十几年，红火的时候养了上百只羊，一家人凭着养羊脱了贫，盖起了房，娶了媳妇，生活一天比一天好。现在圈舍里没有一只种羊，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一位跟随中天羊业多年的会宁养殖大户老张说。

据了解，2018年以来，中天羊业以“种羊投放”、“托管代养”等扶贫模式，在会宁县、华池县、镇原县、金川区、古浪县、临潭县等多个重点贫困县发展羊产业为贫困户增收，成效明显。投放种羊近10万只，产业发展带动贫困户6000余户，每年派发入股分红资金1000多万元。

“2018年，我们村和中天羊业签订了湖羊托管代养协议，前两年都按期收到了10%的分红资金。第三年疫情对实体经济冲击较大，想着企业困难分红资金可能无法兑现，但在约定的最后一天还是如期收到了分红款。”会宁县刘寨村养殖大户老刘说。

但这一切都戛然而止。自2021年底中天羊业账户被冻结，流动资金停止后，各县的扶贫分红资金全部逾期未能兑现。

“现在部分县区的入股本金及分红资金，被起诉后均被法院强制执行中，可能由此引发对甘肃羊产业发展大局的不利影响和依托羊产业脱贫农民的返贫复贫。”接受采访的中天羊业高管不无担忧地表示。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中天羊业会宁百万只肉羊屠宰生产线，是西北地区单体最大的六线联动、现代化高端羊肉加工中心之一，日屠宰分割肉羊3000只。目前，由于资金账户被冻结等无法继续经营，2022年4月已将厂区交至政府，尚欠数千万租金未付。

20多年来，中天羊业累计向社会培养输送管理和技术人员近千人，在全省乃至全国同行企业中时常能见到前中天人的身影。2021年时，中天羊业全公司员工近500人，而实控掌舵人陈耀祥被羁押后，公司流动资金停止，员工迫于生计纷纷离职，目前仅剩余不到20人。

“公司还欠着离职员工工资和社保近几百万元，我们苦苦坚守的几人，基本生活费也无法保障，现在主要的工作是配合办案机关取证，一直等待着陈董事长案件的明朗。”一位大学毕业就在中天工作了十几年的员工说。

中天系其他公司同样未能幸免，受到殃及，处于瘫痪半瘫痪状态。

陈耀祥实际控制的天誉医院等关联企业，管理团队和员工大面积离职，亦面临着关门停业的窘境。

出海战略 或成泡影

作为全国脱贫攻坚任务最重省份之一，在脱贫攻坚的8年时间里，甘肃通过培育“牛羊菜果薯药”特色主导产业，推动贫困群众持续增收，从此撕下了“苦甲天下”的标签，肉羊产业“功劳巨大”。

来自甘肃省畜牧兽医局年初的消息说，甘肃省羊存栏量2595.6万只，位居全国第三。

不得不说，陈耀祥和他的中天企业在基层做了大量开创性、探索性的工作，为甘肃肉羊产业的发展趟出了一条路子。

在甘肃完成起步积累后，中天羊业曾提出了“造船出海”战略，期冀将中天模式推广复制输出。

2021年春节刚过，中天羊业与新疆沙雅县举行云签约。随后，与陕西南泥湾、黑龙江伊春市、新疆阿克苏、新疆库车市等多地签订肉羊合作协议。

“伊春第一次从中天羊业引进种羊是2015年，经过5年的扩繁发现湖羊在东北严寒条件下适应生长性很好。时值伊春林区职工改革试水，湖羊养殖正是提升林区职工收入的一条新思路。2021年，伊春市与中天羊业全面战略合作，签署了技术培训、投放种羊、建场合营、加工销售的一揽子合作方案。”当时负责伊春项目推进的知情人士介绍说。他们都雄心勃勃地打算让甘肃中天羊业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然而，随着中天羊业董事长被公安机关羁押，公司出现系统性经营风险，省外项目投资大幅度削减瘦身，继续实施举步维艰，种羊供给更是无从谈起。

如临深渊 如履薄冰

据《今日头条》有关文章介绍，甘肃是我国西部重要战略要地，但由于自然条件差，工农业生产基础薄弱，加之信息相对闭塞和思想观念限制种种原因，近年来，国民生产总值位列全国倒数第一。新一届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民营经济，近日省委提出“三抓三促”，努力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大力扶持民营经济，各项工作出现了新局面。

笔者了解到，陈耀祥被羁押，原因是他曾创立的药业公司被某公司并购控股，打算把甘肃陇西中药材推向全国。合作双方签订了对赌协议，在经营中有资金往来，对方举报陈耀祥挪用了公司资金，而辩方称是从自己的投资中“用打酱油的钱买了醋”。案情究竟谁是谁非，只能由法律定性，笔者不能妄加评论。

但令人唏嘘的是，昔日的这家甘肃龙头民营企业，仅仅一年多时间，便陷入困境泥沼，濒临破产边缘。20年间呕心沥血，缔造了令人尊重的一家民营企业，一夜之间即将倾覆。纵是身经百战的辩护律师亦感叹：民事经济纠纷的处理一旦“升格”到刑事层面，市场主体及负责人将在信誉、资金流、经营活动等方面受到更突出的影响和更沉重的打击。

“办了案子，垮了厂子 。”这名律师感叹说，“中天羊业不是第一个，但愿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