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尔尔

又是二月，草长，莺飞。

我细数着殿前的绿植，算来距离沈云舟出征已经五年之久了。

沈云舟，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与沈云舟，是民间传唱的少年佳话，一少年将军，一越国嫡公主，实在是才子佳人。

他是真正的少年郎，我却不是他心上佳人，“臣心系一人，此生非她不娶……”那是他第一次忤逆父王。看吧，即使我们自小便相知相识，他心里也还是没有我的。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见面也只是微微颔首，他有他的心上人，而我也有我的自尊。

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说自己要出征，可能很久都回不来，所以他乘着月色来到紫苑殿见我，他说，这次出征回来，他就有了自己的官职，就可以娶自己的心上人了……后面的话我没听太清，确切来说，是我把他推了出去。

我始终记得那个晚上，少年的心绪映在眼眸，亮的让人睁不开眼。那一刻，我真的意识到了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得不到神明眷顾。

沈云舟啊，什么样的姑娘，值得你这样爱……

回忆原来竟少的可怜……

“公主，王上召见”绿萝急匆匆进来，给我梳洗打扮一番，便去面见父王，父王又苍老了许多，眼底布满了岁月书写的痕迹。

“云舟，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吾儿，莫要再伤神了”不知为何，父王今日的话竟如此奇怪……

我盈盈一拜，起身离开，带着喜欢的女孩子回来也没有关系的，回来就求娶心上人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他回来就行，他说他爱京城，不爱南蛮荒凉之地，我记得的。

三日后，沈云舟回京，我的风寒好像严重了一点，父王特许我不用去迎。我想这样也好，不用见他高头大马奔赴心上人，想到这里，我便笑了……咳咳咳，待我好了，也要去见见他那心上人。

又过了几日，沈云舟在朝堂说要求娶我，说他一直心悦于我，父王很是高兴，下令即刻成亲，像是害怕他会出尔反尔似的。

原来，心上人竟是我。

我记得我的红盖头鲜艳欲滴，像是要渗出血似的，绿萝红肿着眼梳洗，被我骂了一通，外面的丫鬟也是，一个个都哭丧着脸，除了我的衣服红艳艳的，好像其他的都没有了颜色。

父王拉着我的手，眼中的不舍满的要溢出来，“尔尔，尔尔，尔尔……”我想要挣脱，可不能误了良辰吉时，可我始终挣脱不掉，就这样僵持了半炷香……

“王上，公主时间到了……”国师叹了口气，“强留不得的”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尔尔，尔尔，吾儿尔尔……”父王喃喃道，脸上落满了泪水。

我好像看到了沈云舟，他来迎我了，穿了我最爱的素衣，飘然若仙，像极了我心中的少年郎。

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我瘫坐在地，记忆匣子一下被打开，往事如走马灯闪现。

我记起了，我与云舟，是互相爱慕，他说，这次出征回来就要同我成亲的，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娘。

我记起了，那场出征，本来已经胜利的，可以班师回朝了，可回程的路上却遭遇雪崩，我的云舟和他的三千沈家军都被埋在了漫天大雪中。那场雪持续了一个多月。

我的云舟啊，一定是极冷的，那么怕冷的少年，就这样被埋在风雪之中。明明就差最后一步，我们就可以好好厮守在一起了。

我求父王和他一起去找寻沈云舟，哪怕，哪怕是尸骨也行。父王拗不过我，带着我去找寻，可是那里常年寒冷，大雪封山，无人可以进去。我将手放在雪上，冰凉感传开，沈云舟，你也很冷，对不对？

回来之后我就得了癔症，身子骨也越发不好，记忆时常出现混乱，父王找了很多太医医治，可是没有用的，我的病，只有沈云舟可以医。父王也懂的，所以他开始找国师，企图可以消掉我记忆中关于云舟的痕迹。国师捋捋胡须，叹息道“天命不可违的，公主自有她的坚持”

我靠着等他回来的信念撑了五年，撑到了沈云舟回来之时，真好……

“云舟此生不过尔尔”

沈云舟，走的慢一点，记得等我。

后记

后世记载，越国十二年，平阳公主姜尔尔薨，谥号昭懿。

与越国少年将军沈云舟合葬，下葬之日，温风暖阳。

越国上下举行七日国哀，为少年，亦是为公主。

生不同衾死通穴，一段少年佳话到此有了属于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