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 蒸花馍

揪起星点儿面，搓条，卷线，蘸一点黑色颜料，因为梅花树枝是黑褐色，再蘸一点红色，慢慢揉搓，比画着案上另一棵梅花树的模样，“塑”出枝丫旁逸侧出的样子，不一会儿黑褐色的树枝就粘在了雪白的馒头上；接着捏梅花，那是细活，初学者如我干不了，只有找大姐求助：只见她左拌右描、上下翻飞，不一会儿米黄的蕊、鲜红渐而粉红，最后粉白的瓣儿，还有圆溜溜、红赤赤的梅花苞儿，不一会儿就东三点、西四点疏密有致地缀上了馍脸儿。

您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做花馍。

这是广泛流传于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等地的一种民俗艺术品，流传了千余年。花馍可赏、可吃，2008年已经被国家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说，人间一切花儿草儿果儿都可以成为它的创作题材，一切时令节气都可成为它显露峥嵘的高光时刻。旧时的农村，过春节要蒸大馒、枣花馍、元宝馍、布袋馍；元宵节要做羊、狗、猪、鸡类的花馍送给小孩；清明节、乞巧节、中秋节，婚丧嫁娶、祭奠祖先、老人过寿、小孩满月，但凡您想得起来的中国节日，都有它的俏模样。您知道吗？唐代墓葬里，就有花馍面塑的遗存呢，神奇吧！

会做花馍的人，被人称为“巧儿”，别看人家没纸没笔没进过绘画班，做的花馍一样活色生香、美得不要不要的。她们在四邻八乡的威望很高，谁家有个喜事，那些熟悉的面孔就会出现，把日子渲染得花枝摇曳、阳光灿烂，说声、笑声不一会儿就伴着喷香、鲜艳得不要不要的花馍隆重问世啦！

做花馍需要在头一天晚上把酵子发上，等到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用温水加面，再加一点食用碱面开始制作。发酵好的面，通过揉、捏、揪、压、搓、按等手法，借助剪刀、梳子、筷子等剪、切、挑、拨、刻，再用花椒籽、红豆、绿豆、大枣等加以装饰，制作成花馍的雏形，然后上锅蒸熟，涂上各种可食用的颜料，一个个五颜六色、造型各异、形象生动的手工大花馍就好啦！

花馍上的五彩缤纷，能不能吃？答曰：能。那都是食物颜料，都是从食物果蔬中提取出来的。有了它们，金黄的刺猬、白胖的小猪、枣花馍、寿桃馍、龙凤呈祥、锦上添花、五福拜寿……当初软塌塌、不起眼的馍料，进蒸笼一过堂，出来立刻神采飞扬，成了众人眼前的焦点！

花馍是食品，更是传承上千年的民俗艺术品。从古到今，晋陕鲁豫都流传着：二十五，蒸馒头。说的就是到了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都要蒸馒头准备过年了，蒸馒头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蒸花馍。送老人、送亲戚、赠小朋友，都要花馍，而且个个款式不能重样儿，你说巧媳妇此时的行情，那绝对是“金不换”。

我的同辈中，就有一位“金不换”。她排行甩着尾巴，但这并不耽误她成为“花馍达人”，看面粉、用材料、望火候样样在行，把馍打扮得五彩缤纷更是她手随心转、手到擒来的绝活儿。前几天聚餐，我们喝了酒，为了防止作伪，瓶子里的两只玻璃珠子被拆了取出，她讨走了，我们很纳闷：要这干吗？

没想到，她神奇地做出一只萌翻了的小兔子，小兔子最亮的就是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活灵活现地东瞅西望！

“你们知道，玻璃珠子哪里来的吗？”漂亮的幺妹问。

众人傻笑，心急地催促：“直接说了算了嘛！”

“前些日子，你们在酒瓶里掏出的两颗玻璃珠子。”

“你太有才了！”“太有心了！”

……

说着笑着做着，我们的“花馍事业”红红火火……又过年了！（程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