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田野上的紫色梦

文 | 涂婧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湘潭湘江岸边的田野上，那一袭紫色的云霓，如梦、如幻、如焰，在我的心底，年复一年刻下深刻的，魂萦梦绕的烙记，成为我从小至今，从生长到游子的回味，从深刻至悠久的春梦，从原始到醇酿的乡愁。

这便是湘潭特产蔬菜，红菜苔。

我第一次在田野上见过它后，便产生了强烈的惊艳与怜爱。那是一个国庆假间，暖暖的太阳，煦煦的秋风，我来到郊外的田园，看到了栽种得整整齐齐，一坵接一坵望不到边的红菜苔。我走进田里，走进这紫色的海洋之中，微风拂过，红菜苗随风舞动，曼妙的身姿，高贵而妖娆，好似是来自大自然的仙灵，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我俯身端详，这些红菜苔生的浑身红紫，一种通透、油亮的鲜紫，一根根粗壮、水嫩、光滑的菜苔，上着小片舌形嫩叶，头顶二、三粒黄色小花，很象头扎小花，一袭紫衫的少女精灵。我不由喜爱得把鼻子凑上顶花呼吸，又用手轻轻的抚摸叶子和茎杆，那芳菲的香，经由我的口和鼻，钻入肺腑、融入血液、浸入灵魂，于是站在大红大紫中的我从内到外，便通体染了高贵的紫色，渗了菜花的馥香似的，紫色的魂俨然化为我的魂。

有菜农在田间工作，他们选择粗壮的红色茎杆，一根根折断，扎成一把把，整齐地放在蓝色的筐子里。我无比痛惜的看着他们那熟练而动作流畅地工作，折断的一声“啪”的脆响之后，断口处立马流出清色的乳液，我恍惚看到纤葱玉手被折断，内心难受、伤感、复杂的情感交集，泪水出来了，鼻子也酸酸的。

菜农告诉我们，明天早上，这些红菜苔，就会出现在广州、深圳，甚至香港的菜市场，成为餐桌上的高贵菜。心里便有一种想象，这一抹紫霞，会高昂地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成为都市里的霓虹灯，展示另一份精彩。一下，心马上为之柔软，脸上瞬间又转为悦喜。

很多年来，冬春的几个月，红菜苔总是我家蔬菜的主基调。父母亲炒红菜苔很是讲究，只要苔杆，留着苔尖两片叶芽和茎顶上的花蕾，不要叶片叶柄。冬天经霜的菜苔，更甜一些，皮薄嫩，直接切成寸许小段，清炒。春天的茎苔，纤维素多一些，便撕掉茎杆粗皮，直接用手折成寸许小段。炒时，用大火烧红锅，放入茶籽油或菜籽油，随即放入姜末、辣椒、盐，再放入菜苔，快速翻卷几下，放入香醋少许，即出锅入盘。端上桌，总是菜苔不蔫，生脆可口，色彩鲜嫩，油滑香甜。完美入髓的美味享受，使我即使出门在外，也总是能点到就点这道菜，以餐桌上拥有故乡的紫色而满足。

从田野到餐桌，从味蕾到视觉的“紫色”冲击，使我几乎每年都期许到原野欣赏它的高贵和梦幻。从秋种到冬摘春收，它是真正的姹紫嫣红，百媚勾魂。深秋去看它，它长长的叶柄舒展着卵圆形的叶片，对生着两片、四片，中间的茎杆还柔小，但都是紫红紫红的，秋风刮过，象翻滚的红浪，身处其中，你一定有一种徜徉五彩祥云的感动。冬日去看它，茎苔长出来了，它头顶一朵灿烂摇曳的小黄花，抖抖纤细而笔直的杆，从叶片探出头来，仿佛一位妙龄的少女，身着紫色的霓裳羽衣，妩媚而多姿，“紫袍恰身靓，枝枝戴金冠”，嫩嫩的，淡淡香，直觉能掐出水来。此时，会看到菜农开始采摘菜苔。菜农们告诉我，在花开一二朵时，就可以采摘了，此时是最鲜嫩的，随后会一茬接一茬，苔出不断，花开不断。春天去看它，仍然恍惚耗过青春的美妇，自信、高贵感充分，在春风中争艳，在釆摘过数次的苔根部，长出一根又一根侧苔，纤细而娇嫩，红红的苔杆，伸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我站在田间，都可以盖住我的膝部了，黄色的花儿开得灿烂满园，紫色的茎杆的顽强挺拨，霸道地占据了春色灿烂的头筹，体现出任何调色板都调不出的自然美。

红菜苔的美艳、美味，诱惑驱使我不断地欣赏、品味、探究，从美丽的传说，到生长特性，市场特别。美丽的传说有二，一说康熙皇帝赐种，并成清代皇室贡品；一是紫衣仙女下凡。传说，传承神秘与美好憧憬。现实上湘潭种植红菜苔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千里湘江第一弯，涟、涓、湘三江交汇，在湘潭的湘江两岸，造就了一片独特的土地，特别适合红菜苔生长，红菜苔生长周期长，生长旺盛，产苔量大。从深秋到初春，是红菜苔的生长季，生命一直延续到“春分”，历经三个季度五个月。湘潭地方品种“湘九红”，不仅颜值高，还营养丰富，富含多种维生素、矿物质，烹饪上，可清炒、姜炒、醋炒；还可以晒干后，加工成干菜苔，更香、更甜、更脆，汤更清香诱人。真正的销魂美味与审美享受的集合。除了在湘潭、长沙的超市、农贸市场销售外，还远销广州、深圳、珠海、上海、海南、香港、澳门等地，成为湘潭蔬菜外销的蔬菜品种之首，湘潭蔬菜走向沿海的金品牌。

湘潭的红菜苔，最初始的种植在湘潭县九华乡，最有名的品种也是“九华红菜苔”，因为土地黄色带砂，耕种后的菜苔，更是色泽艳丽，口感甜脆，高产优质。2004年，还注册了“湘九红”商标，2017年，通过了国家农业部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九华地区种植红菜苔高峰时达到2万亩，亩产量达2吨以上。近年来，越来越大的市场需求，九华地区这抹紫色，象化开的油彩快速地向周边扩散。易俗河、射埠、姜畲，韶山都有了它的倩影，而且种植规模和生产模式都在提升。湘潭红菜苔种植基地化建设，使红菜苔种植规模化，合作社集约经营，大棚化生产，公司加农户，产供销一条龙，使品质更有保证，产量更有保障，效益更加提升。市人大代表赵鑫，我把她形容为“红粉佳人”，她创办了规模数千亩的姜畲农业示范园，她特别“铁粉”红菜苔，钟情地把红菜苔作为示范园的主打品种。主持制定中国地理标志农产品“九华红菜苔”“湘潭矮脚白”栽培技术规程湖南省地方标准，丰富了人们的“菜篮子”，种好了湘潭的“菜园子”，也留住了本地蔬菜的“台柱子”。“虽然去年湘潭少雨，旱情较严重，但红菜苔没有减产，还解决了村民们家门口的就业问题，人均增收达到3000元”，赵鑫满意的笑容，象灿烂的红菜花。

早春的日子，我带着女儿来到姜畲农业示范园，一望无际的金黄菜花间，农家姑娘背着竹篓，弯着腰身，在不停的采摘，一篓接着一篓，采摘满后倒在旁边的田埂上，田埂上摊上塑料布、塑料筐，另外几个姑娘，坐着小矮凳，有些干脆席地而坐，把刚采摘的菜苔整齐码好，扯上一根稻草，熟练的挽上几圈，余后的小结稻草插进圈内，熟练而利落，一把一把，不一会就堆成了花的小山。在红菜苔基地，一片落英缤纷、一片繁花似锦、一片欢声笑语，锦簇的花声、欢快的笑声、喜悦的闹声，伴随着红菜苔的花香，如那田野上紫色的梦，那般香甜、那般温暖、那般回味。我感觉，女儿的兴奋，和我第一次走进红菜苔生长的田野一样，被它陶醉，被它吸引，被它感染，被它撩拔得清新脱俗、神采飞扬。

这一片一片的紫色，便是那希望田野上一个个的紫色梦，是远方游子乡愁梦，是食客们味蕾梦，是农民致富梦，是乡村振兴梦，也是我总是回味、品赏、喜好的梦——家乡美景美味、美仑美奂红菜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