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互联网出现前的美好旧时光

互联网给我们带来了太多东西，比如信息、访问路径、与外界的联系、娱乐活动、各种发现、愉悦的体验、参与感、丰富性，还有少数人获得了货真价实的财富。如今，我们几乎很难想象互联网出现之前，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纽约时报书评周刊主编帕梅拉·保罗在新书《消失于互联网时代的100件事》中，罗列了100种在互联网时代已经或者逐渐消亡的事物，从具体的物品、人物、行为到抽象的情绪，让人不禁反思：我们是获得了更多，还是失去了更多？

《消失于互联网时代的100件事》

[美]帕梅拉·保罗 著

张勿扬 译

中译出版社

文 帕梅拉·保罗

无聊

还记得无聊吗？当你堵在路上，电台也没什么好听的，而时间还在流逝，无聊就会缠绕着你。你被困在超市里排队，读完了被绿箭薄荷口香糖粘住两次的每一份小报上的每一条标题，眼神变得呆滞。你等着室友到来，和你一起吃晚餐，20分钟前就从开胃菜计划到了甜点。又或者你在医生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只有斑驳老旧的《读者文摘》可看。无聊就是无处不在。无事可做，没有什么能转移你的注意力，或者让你分神，而在需要做很多其他事的疯狂时间段之中，这些时间本应该是宝贵的自由时刻。你意识到你本该带本书来的，问题是为什么你偏偏就没带呢？

不过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无聊已经不复存在了。不存在空虚的瞬间，甚至人们都不会想这个问题——谁有时间来想啊？听上去就很荒谬。摩托罗拉创造了一个新词，叫“微无聊”，来形容那些可能会困扰我们的碎片化小瞬间，不过智能手机可以立刻解决这些问题。最微小的空白能够通过手指触屏来填满：应用程序、视频、信息、链接、下一轮无拘无束地刷剧，一切准备就绪。不管你要多少朋友、多少熟人、多少同事、多少脸书上的“小伙伴”，多少休闲游戏玩家，又或者是聊天群友，他们要么在你的手腕上，要么在你的口袋里，随时都能与你互动。

人们以前都接受一种观点，那就是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无聊的。“无聊”一词直到19世纪中期才出现，一部分原因是它不值一提。生活即无聊，无聊即生活，不管是继承自祖先的，在麦田里的生活，还是吱扭扭转的，在纺车上的生活。几十年前，成年人认为一定程度的无聊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可以被鼓励的，因为无聊会逼迫孩子运用想象力和创造力。从长远来看，一点点倦怠会让一个人少些无聊。这年头，如果孩子不参加活动，父母就会被视为严重失职，所以课外活动、课后活动，还有各种优先于其他任何事项的机会与努力，都在激增。但是如果虎爸虎妈不在，孩子们没有受到事无巨细的监管时，就会和他们的设备，也就是电子设备在一起。

前男友

无论一段关系多么短暂或不幸，你都情不自禁地会想——几个月后，几年后——你的前男友现在过得怎么样了？那个你资助他上医学院的前男友，那个永远必须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一方的前男友，那个跳舞出类拔萃的前男友。你提出分手后，他是不是郁郁寡欢了好几个月？某天晚上他是不是出去买醉？他是不是和女同事约会了，而你早就怀疑过他一直喜欢那个女同事？除非你和他的朋友们保持联系，否则你就不会知道前男友的近况。如果你得知了有关他将要做些什么的消息，一般都是通过结婚公告。大多数时候，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你和他结束了，分手的时候不管你多么郁闷或生气，最好都不要再恋恋不舍。

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忘记前任了。无论你对他们是念念不忘还是无动于衷，你都无法将他们从你的脑海里清除出去，因为他们仍旧是你脸书上的朋友，或者是你朋友的朋友，或者你们属于同行。当前男友的名字在搜索引擎上出现时，当你发现自己在某个周五晚上为了他而滚动页面，并且思考“你到底在想什么”时，你是没办法注销前男友的。你们还是会继续在社交网络上互相关注，因为如果不关注的话，你会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了。

你可以在网上看到前男友，而前男友可能也在看着你，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你关注着他，他却没有关注你。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看上去精神抖擞，拥有一份时髦的新工作，挽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朋友，而这一切，你都是在一个讨人喜欢的图片拼接视频里看到的。你会了解他的一切，从即将举行的婚礼到餐巾纸的花样。你还会看到他完美无缺的宝贝女儿，在和谐的家庭背景下茁壮成长。互联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沉浸在彼此的幸福之中。

无论你将其称为低调跟踪、网络追踪，还是“隐秘窥探”，人们都会在边缘浏览前任的生活，然后无可避免地了解了太多信息：我们以前的朋友和爱人竟然还能做倒立的瑜伽姿势；他们开始欣赏当代艺术了；你还能看到他们富丽堂皇的别墅。别把你的拇指放在那个帖子上太久，不然你可能一不小心做出可怕的事，那就是给帖子点了个“喜欢”，然后提醒前任，你已经爬进他的兔子洞很深很深了。

被忽视

回到糖果店和旱冰鞋的年代，成年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或者到底在做什么，而这都是孩子们的常态。你自己走去学校，或者和你妈妈不喜欢的另一个孩子一起走在街上。也许你们俩各自骑着单车，一起逆行。而妈妈并不需要知道这件事。

不管怎样，孩子还是长大了。只不过那些前互联网时代育儿的随意做法，如今感觉都像是严重的渎职行为。互联网时代的父母不需要猜测九个月大的孩子在工作日中途可能会咀嚼什么东西，他们能够精准地知道孩子在哪里，还能知道她是在笑，在哭，还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他们可以随时切换隐藏摄像头的画面，还可以给保姆发短信；还可以查询日托所网站，点击“游戏室”，阅读每日博客上的帖子，了解托儿所提供的午餐是什么。父母可以看到他们的小宝贝是不是有足够多的时间趴着玩，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梨子。

孩子5岁的时候，父母可以利用小发明来追踪孩子，后来还有成人智能手表、孩子自己的手机，总之，设备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也是互联网时代标记孩子成长里程碑的方式。令人欣慰的是，上帝保佑，如果你上六年级的孩子第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发生了任何事，你都会精准地知道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在最坏的情况下，值得庆幸的是，你至少是知情的。

不过当如今的孩子想要甩脱父母的监视时，他们也知道该去哪里——那就是钻入更深的互联网中去。他们知道怎么藏身于加密房间，怎么设置小号，并且只在特定的平台对特定的人发帖子，当父母还在考虑要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和假惺惺的天真问题来窥探孩子的生活时，那些网络头像就已经消失了。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他们还会改装父母设置的监控器，然后父母通过监控器貌似看到了所有想看到的东西，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到。

(本文摘编自《消失于互联网时代的100件事》，内容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