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獾记

忙完了一天的门诊，看到窗外皎洁的月光，记起今天是农历十四了，索性给自己放个假，今晚就不看书了，到月光下坐坐。

我不由得想到前一日到老家的山上采药、捉蝎子的事，怀念那一片山林，怀念在那里度过的童年时光。因为这月光的原因，不由得又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闰土捉獾的情景：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其实这样的捉獾的故事我也是有的，只不过不是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情景。那是还在我十来岁的光景，一个早秋的午后，阳光仍然炙烤着村里村外，我背起篮子去村南头山脚下的山芋地里割山芋叶子作猪食。很痛心的看到好几处山芋被谁扒开了，山芋裸露出来，有的被啃烂了，再看旁边的花生地里，也有多处被扒开了，一片狼藉。我想那一定是山上的动物下来给破坏的，可能是野兔，也可能是獾，应该不是狐狸，因为狐狸不吃这些。正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割着山芋叶，突然听到响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片花生秧在动，我不禁大喊了一声，多半是因为害怕。只见一个黑黄色的像土狗般大小的动物从花生地里逃跑了。我壮壮胆子，顺着那动物逃跑的方向追去，一直追到一片乱坟地，大概有四五座坟，我在其中的一座坟上看到一个洞，有两个碗口大小，我们农村的孩子都知道那是什么动物在坟里住下了，刚才那家伙应该就是逃进这个坟里了。我赶紧拿好东西回到村里，叫上几个小伙伴，又去喊了村里经常打猎的友才叔（一个本家叔），友才叔拿了个麻袋和一串干辣椒，在我的带路指引下，一帮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坟地。友才叔围着那座坟转了一圈，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洞口，原来这个动物很聪明，留了两个洞口。友才叔看了下洞口，很有把握地说这是一个獾狗子洞。他把那串干辣椒点燃，其实是烧不着的，只是冒烟，呛得人直咳嗽流眼泪，他让我们几个孩子中的两个拿着那串冒烟的干辣椒放在其中一个洞口，并脱下衣服把烟往洞口扇，让我和另一个小伙伴扯开麻袋口罩住另一个洞口，太阳烤得我们满头满脸的汗。过了好大会，突然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冲进麻袋里，我们俩没能抓紧麻袋，那个东西顶着麻袋乱跑了好几米远，友才叔一个箭步上去踩住了麻袋口，又迅速抓紧麻袋，朝地上一通乱轮，看看那东西没动静了才放下来，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是一只獾，嘴角留着血，已经断气了，我们几个骂骂咧咧了一通，那意思无非是看你还敢祸害我们的庄稼不，那是我们村民的口粮（那个年代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猎獾虽不属于除四害，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几十年过去了，友才叔早已不在了，我前几天回村上还见到他的儿子，比我大几岁，老得快认不出来了，只有他那吸烟的样子还有小时候的味道，不过那时是偷着吸。

唉，世事沧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