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去又飞回‖程兆强

燕子飞去又飞回‖程兆强‖图片来源网络

立了春，就是春天了。

春天来了，麦苗返青了，枯草悄悄发芽，杨柳染上了新绿，那到南方过冬的燕子，也快飞回来了。

或许是触景生情吧，近几日，我总是想儿时的春天和儿时的事，想那时春天的麦田，春天的小河，春天的树林，春天的小鸟，春天的鸡鸭牛羊，还想我家的老屋，老屋里的燕窝，还有里面飞出飞进的燕子。哦，对了，没记错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飞到南方的燕子，该回到我的家了。

我的家，其实就是四间老屋和一处大院子。屋是土坯屋，是旧时北方常见的土屋。现在这种房屋，即使在一些偏僻的乡村，也少见了。家里的四间老屋，三间是正屋，一间是偏房，青石打得地基，土坯垒得墙，窗户是木棂子的，上面糊着白粉莲纸；屋顶上先是铺了一层密实的苇席，苇席上加了层厚厚的泥草，再上面挂了一层水墨小青瓦。房子是土屋，也不气派，可它是三七的墙，墙体宽厚，很是结实，住这样的房子，好处是冬暖夏凉，特别养人。

以前的农村，普通人家的房屋，多是不扎顶棚的，坐在屋里，屋顶上的苇席、房梁、檩条、椽子，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屋顶，虽偶尔掉下点土渣草屑什么的，可屋里特别敞亮。我家的那个燕子窝，就搭在正屋的檩条和椽子之间，每天几只燕子从里面飞出来飞进去，去外面捕食，回来后养儿育女，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日子过得踏实安逸。

我喜欢这些燕子，曾想用竹竿系上布袋去捉，等捉到以后，把它装进那只旧铁棂子暖瓶皮做的鸟笼里，自己养着玩，并且还能在同伴面前显摆。不曾想，我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奶奶发现并制止了。奶奶也喜欢这些燕子，这很超乎家人的想象，按照奶奶的性情，原本是不会这样的。奶奶爱干净，那时都年过七十了，可整天穿的身干利净，不管是穿灰白色的掩襟褂，还是穿青蓝色的掩襟褂，都是平平整整，无折无皱，更不会有污渍。有人说，了解一个人生活和精神状态如何，看他的头就好了，正所谓精神头、“精神头”。那时，奶奶的头发（济南人称zuan）梳的一丝不苟，脸面虽积攒了岁月的皱褶，可洗得干干净净，还有，就是饭前洗手、饭后漱口，每天早晚要洗脸漱口。奶奶的这些生活习惯，在当时农村老人中，是不多见的。奶奶自己干净不说，还要求别人干净，婶婶姑姑们做饭，不管是蒸馒头、炒菜、煮粥，那洗手是不可马虎的，且不能用香胰子，必须用碱面。这是奶奶事先嘱咐过多次的。奶奶如此爱干净，对屋里飞出飞进的燕子，却格外宽容。燕子叼的草落地上了，燕窝里掉出杂屑了，甚至说掉下粪便了，奶奶看见后，从不气恼，只是念叨“没事没事，人勤快点，打扫打扫，就行了”。奶奶常说的一句话：家里有燕子好。燕子来咱家，证明咱家好。不好的人家，人家燕子还不去呢！

记不清哪一年了，我家的老屋拆了，土屋换成了红砖红瓦房。就是从这一年以后，屋里没有了燕窝，那飞去的燕子，再没有飞回来。后来，我长大了，老屋的燕窝，老屋里的燕子，和一些儿时的事，成了我人生岁月里的记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春天来了，飞到南方过冬的燕子，要飞回来了。而我，记忆中的那些燕子，可否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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