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去的鼓声

咚咚巴,咚巴咚,咚咚巴,咚巴咚……

平日里,红石岭就像种在丘陵上的一颗地瓜,静得不发一点儿声息,一朵酸枣花儿在坡上,静静的开了,又悄悄的谢了;一只牛儿默默地啃着,犄角顶起了太阳,又扯下了月亮。

忽一日,当那激越的鼓声响彻吴家后村时,一切都变了。一声怒吼,吴庆琳头缠白毛巾,身着白棉褂,腰系红绸,腿扎绑带,英姿勃发的在雄壮的鼓声中,敏捷的跳出。鼓人合一,人随鼓舞;人鼓一体,鼓随人欢。

起、急、缓、凝,刚柔相济。鼓声起时,若雪落丘陵,气势磅礴;鼓声急时,似骏马奔腾,刚劲奔放;鼓声缓时,若雁落平沙,回味无穷;鼓声凝时,若赤坡幽情,戛然而止;节奏亮时,像游鱼戏水,令闻鼓者热血沸腾;节奏浑时,如风卷落叶,使听鼓者如醉如痴。

打、踢、跨、跺,虎虎生威。鼓手打时,过裆鼓阳刚雄劲,若鹰击长空;缠腰鼓优美大方,若燕语绕梁;下岔鼓豪迈粗犷,若平地滚雷;飞燕鼓气贯长虹,若鱼跃龙门。鼓手踢时,十字步轻灵圆活,似猿戏柔枝;劳动步开合有序,似霜鹿饮溪;斜身步松柔慢匀,似岩羊长息;抖肩步刚柔相济,似暮熊时饥。鼓手跨时,平侧蹬柔中带钢,如鸵鸟护卵;双腿蹬钢柔并进,如袋鼠争雄;原地扭绵里藏针,如惊蛇飞舞;三步跳以柔克刚,如金鸡点头。鼓手跺时,单过街挥有狠劲,像饿狼奔羊;双过街踢有蛮劲,像怒牛护犊;正八字跳有虎劲,像大猫越涧;倒八字转有猛劲,像雄狮博兔。

鼓,在吴庆琳的手下是如此的刚劲激昂;人,在鼓声中是那样的潇洒自如。在空阔的丘陵上荡来荡去,时而洪峰越谷,震人心魄;时而鸟鸣林间,悦耳动听;时而雾锁群岭,无声有情。远听者,恨不能有千万只耳朵,听鼓点的激越;围观者,恨不能长千万双眼睛,看鼓手的狂热。

吴庆琳的腰鼓在十里八村就有了名,令人振奋的鼓声,回荡在吴家后村的上空。吴家后村的日子,像奔腾不息的流水,喧闹着往前跑。

1938年,日寇的铁蹄踏了进了蛟龙。一夜之间,好像汹涌的潮水溃堤,人们的脸上都写上了慌乱和惊骇。

“三哥,胡伯衡区长让我给你传个信,龟山太君要组织‘大东亚共荣’联谊会,希望你和腰鼓队能参加。”傍晚,庄邻“万善救国会”成员李复周来找吴庆琳。

龟山一郎,小城驻军中佐,被此起彼伏的地下组织搞得焦头烂额,一心想办‘大东亚共荣’联谊会,再请上报社记者宣扬一番,打造一个太平世界的典范。

吴庆琳正将剩饭倒进鸡槽,身后的夕阳,慢慢的,一寸一寸切割着院落。

芦花公鸡霸气的奔向鸡槽,旁鸡纷纷让路,用嘴一啄一啄,像在数着槽里的美味。接着,强壮的鸡往前挤,跳到槽里,前蹬后刨,左挤右踹,弱小的只能远远啄它们刨出来的。

这时,不知谁家的大白鸭也一摇一摆的加入抢食,挤不进去,便拿旁边的小鸡出气,抬起嘴巴往小鸡背上狠狠一啄,啄得小鸡惨叫不断。

芦花公鸡竖着鸡冠怒气冲冲地扇着翅膀,伸着长长的脖子箭似的向前冲去。脖子上的羽毛直立起来,好像古代战士们手中的盾牌,怒目圆睁,头不停地抖动着,时而伏地,时而抬起,身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突然,腾空而起向大白鸭扑去,大白鸭怪叫着逃跑了……

吴庆琳回过头来,似乎还在说鸡:“你看这,鸡鸭岂能同舞,内外难以共荣!”

“三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可如今这世道,一旦惹怒了皇军……”李复周故意停顿了一下。

吴庆琳只关注着鸡,不再说话。

“三哥,你赶四集卖棉布,我可是没少帮你,你可说过……”李复周遂换了一种口气。

“对不起,你帮我是私情,而我拒舞是大义,啊……”也许是光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弯腰准备拾起鸡槽边上的碗时,被鸡窝里伸出的棍子绊了,向前倾倒,右手食指顶在鸡槽上,骨折严重变形,血流不止。

自此,吴庆琳再不摸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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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5

标签:鼓声   东亚   刚柔相济   腰鼓   芦花   刚劲   鼓手   丘陵   大白   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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