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年轻人都不愿意回家过年?


我在27岁到32岁期间五年没回家,也与家里亲人也很少联系,身为从农村走出去的硕士,农村的世俗期望和城市生活窘境割裂了我个人在家乡的社交圈子。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坳里,从小就是留守儿童,与奶奶相依为命。我十七岁时,和我住在一起的奶奶病故,她照顾我十七年,下葬时连一副薄薄的棺材都没有,现在回老家,每当看到那座坟茔,不堪回首的往事总是会涌上心头,令我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而心痛不已。生活在农村,人情冷暖,生离死别的悲痛总是像家常便饭一样每天上演,单调艰苦的生存让农村人麻木的像颗木头,别人的悲痛在他们眼里没有同情,只会被他们当作故事和热闹而议论不休。家徒四壁的贫穷让我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每天都是在吃饭和生存的恐惧中隐隐担忧,但是我童年时代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或者读书都是晚上最开心的事。如果下雨,用竹笋壳塞瓦缝防漏雨也是一项很开心的运动项目。

我读书时经常拖欠学费,经常是一学期上完了到暑假家里收了粮食卖掉才补上学费,穷是求学期间的人生常态, 小学时我经常把二指长的铅笔绑在小木棍上接着用;买只新铅笔能高兴两三天。我从小就是班里的尖子生,考试后常能从主席台领奖金,顺便能贴一墙奖状满足最后的虚荣心。初中时,学校要求一个月交一次粥钱,10元;馒头可以用粮食换馍票,然后拿馍票按需买馒头;炒菜要用钱买,一份菜五毛钱。我交不起这五毛钱,一个星期我只在食堂吃一次热菜,其他时候吃从家里带的咸菜,腌韭菜花、西瓜酱、豆瓣酱加萝卜条、豆陈窝窝等等,这样我一个月就需要花两块钱。

从家出发坐大巴需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县城,一直盼着走出大山,从穷山沟到北京,一路走来,信念很简单,把书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2000年从北京本科毕业后,我做了人生最后悔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回家乡做公务员。我大学比较自卑,在北京也没有什么圈子,当时大学生已经停止包分配工作,而下岗潮也开始席卷全国,受限于自己的认知和家里亲属的劝说,我毕业后进入了县政府工作,但是基层的zhengzhi生态令我大铁眼睛。

家属势力垄断了晋升,吃拿卡要、为难欺负乡亲的现象非常普遍,越是与干部晋升有关的制度,越是失灵和异化。明规则与潜规则并存,大家心照不宣。现在看,县政是基层治理的关键,一个家族、裙带关系密布的基层政权,难以实现权力的监督制衡,腐败难以避免,并无法保障公共服务的公平和效率。

一个个大小家族编织成的县级权力机构,实际上将县级权力瓜分,造成了权力的家族化、私有化,进而形成对权力和公共资源的垄断。在这样的政治之下,社会阶层固化,普通人上升的渠道越来越狭窄。我在县政府工作了一年,最终因为与民政局副局长的一场斗殴而结束了这段体制内工作。县里的矿上有个老技术员,由于矿上不重视罐笼提升安全,出了事故,钢丝绳断了,保护又没起作用,坠罐了,一米七的个头生生变成了1米出头的身躯(行话讲叫墩罐了)。

当时县里的煤矿属于县政府管辖,赔偿金由民政局发放,但是矿工妻子迟迟没有收到这笔赔偿金,跑到矿上说已经给了民政局,去找民政局民政局说矿上没有给,打了三个月太极后,矿工妻子拖着俩孩子跪到了县政府,跪了三天后副县长接待了她。我当时学历高,给一位副县长做秘书,听完她的遭遇后副县长安排我去了解这个事情。接到这个任务后看到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空眩无助眼神;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忍不住不停地哭喊抽泣...一个美好家庭轰然坍塌、从此天各一方,我决心要把这件事解决掉。

我先带着她们一家去了矿上了解情况,看了相关手续后确定钱已经给到了民政局,随后我前往民政局找了副局长询问相关情况。这个副局长是部队转业,一幅地痞作风,我询问了这件事之后副局长没有抵赖,说:赔偿金只能拿一半,另一半压在民政局以后应急支付。我听到这里感觉很不舒服,别人卖了命的钱你还从中作梗,便客气说道,张局长,咱县里可没这政策吧。张局长说:“你刚来不久,不懂咱们的政策,有些人赔偿金花完了又来找民政局麻烦怎么办?”我说:“有合同在,大嫂也在这里,咱们这都是有法律效益的。”其实这副局长是想收礼,矿工妻子一直没送过礼,主要是矿工家太穷了,日子已经揭不开锅了,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辍学。

我和他争论了一上午,那时年轻,临到午饭他要走,我有点着急,说张局长你是不是想收礼啊。这句话惹怒了他,他先是把正抽着的烟朝我扔来,然后一巴掌打了我。我也年轻,回手打了他一巴掌,就这样我俩互殴了起来,直到被人拉开。这副局长老江湖了,自己先跑到医院住起了院,这件事就变成了我把副局长打进了医院,成了当地的一条民间新闻,有些老同志气不过这副局长做法,怂恿我也去住院,但是我有些读书人的骨气,自认为自己行得正没有错,也不去做这种恶心人的表演行为。

组织最后决定让我去医院给副局长道歉,我不为五斗米折腰,一拍桌子说老子不干了。后来组织多次找我谈话希望我慎重一下,我当时去意已绝,愤然辞职。临走前去矿工家看了看,矿工家在煤矿塌陷区,房子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家里俩孩子还有一个哭瞎了一只眼睛的老母亲,矿工的抚恤金经过这么一闹腾当天晚上钱就如数给了,大嫂心里对我很愧疚,一个劲的跟我说:“我也是真没办法了,这日子都快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矿工老母亲也说:“我这眼睛全是被愁瞎的,人死了埋了扬成灰就算了吧,可是活着的人这日子怎么办啊。从矿工家离开,感觉到活着催人奋进,活着让人没有尊严,活着让人面对生活比面对死人更悲伤。

工作没了,回到家跟父亲说了原委,父亲说我做的对,但是村里人俨然把我传成了:一个读书读成傻子的神经病,工作上得罪了人被人整的没了工作,读书再多也没副局长人情世故能力强的一个二货。我当然不在乎,正直的人是一切人中最不为不安所苦者,不正直的人永远为不安所苦,他们只管自己,怎么会有同理心呢?在那个小地方的掌权者和愚昧民众中,没有人询问正义,没有人询问道德,好像社会的运行规则中我和那位矿工大嫂都犯了大错,我们是正义,但我们又是弱者。

从政这条路我不想走了,我重新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当时恰逢海外战争爆发,国家急需军工人才,而我本身又是军工学校毕业,何不继续读书建设国家呢?于是我重新抱起书本,准备研究生考试,随后我又返回北京继续读书。研究生毕业后应聘到研究所工作,但是研究所的工作也是不尽人意,我在研究所工作时非常迷茫,经常下了班后发呆的看着那些喝着10元一杯咖啡的人,幻想着他们的富足生活,然后将0.5元一包的香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有两次烟抽醉了难过的快要死去。当时,我虽然有个好名声的工作,却没钱,每月只有700元的死工资,当时的个体户没有好名声却有钱。

我想人活着是为什么?人不就是要快乐吗,只有让我快乐的事,并且能改变我一生的事,才是值得我去奋斗的。什么事情能让人快乐并改变一生呢?赚钱,赚光明正大的钱,赚正经生意的钱。研究所工作一年半后,我拿着微薄的积蓄南下深圳,开始了另一段起伏的日子,在深圳被人骗到睡马路,捡过垃圾吃,做过推销摆过地摊,那些深夜开着灯照着镜子发呆失眠的日子也熬了过来。我特别感谢深圳,特别喜欢深圳,深圳的发展书写了我们对命运的抗争。

回首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历历在目的感悟是:人在社会首先要了解自己,了解社会,适者生存就是自己要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适应自己,因为,一个人要改社会太难,会是许多人用一段时间改变的,改变也可以是好的方向,也可能是坏的方向。从另一方面讲,了解自己简单,它只需要你理性的分析,了解社会则难,他不仅需要智慧、有时要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了解社会首先要了解人,因为社会由人组成,要了解人,人是有思想的,所以又必须了解思想,思想是历史形成的,所以要了解真实的历史,所以说:“读史使人明智。哲理使明慧”。

而真实的历史、哲理的思想对大多数人几乎是空白,我也是经过失败后放弃了让人痴呆的理科学习,选择了历史、哲学等实用知识的学习,这种学习是跳跃的有选择的,因为学习要为我所用,其实,大部分人学习是为了给人看的。最后就是面对生活,心态一定要好,少欲则心静,心静则事简。就像我现在写下那些经历时恰有一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意境。

文 / 寻金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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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1

标签:民政局   赔偿金   县政府   矿工   副局长   深圳   北京   局长   年轻人   社会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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