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是不是很伟大

文/王小鱼

一

喝过酒之后，我想到海子，想到许立志。我还想到一些英雄人物，邱少云，黄继光。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想过我活在这个世上，应该学习雷锋。记得我学会的第一首歌曲，“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的手里边。”那时候的我，是一个青春少年，我有过无穷无尽的梦幻。老师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我说要保家卫国，当英雄，死在战场上。那时候的我，没有想过马革裹尸，也没有想过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者，都是两袖清风。伟大的无产阶级教育我，长大了为人民服务。

我站在红旗下，大声唱《义勇军进行曲》，我还会唱《东方红》和《国际歌》。我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社会主义让我做一个四有新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党告诉我去做一个纯粹的人，去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没有辜负。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严肃活泼，团结紧张。他们说我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他们说世界等着我去开创。当我从一穷二白活到繁荣富强，我看见我的兄弟姐妹再也没有一团和气。改革开放，经济利益，很多人都有了自己的目的。富的富了，穷的穷了，大家是兄弟，大家也是陌生人。有人说，最痛苦的事是理想实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什么都有了，却觉得自己像一个乞丐。我什么都得到了，却再也没有幸福。我发现世界不再是一个大家庭，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宇宙。我发现血没有那么红，情没有那么浓，共产主义也没有那么轻而易举。我们走在大路上，我们都戴着面具。我们小心翼翼，我们都像刺猬。天还是那个天，人已不在是那个人。世界还是四大洋七大洲，只是没有了温暖的气候。我是谁？我常常发出这样的疑问。谁是我？我常常在人海里找寻。找不到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不写完这篇文章，就当是我的遗书？我向大海里走去，把自己献给惊涛骇浪。我还可以站在高高的山上，展翅飞翔。但是我不能啊！我想到他们，图谋不轨的人，我若是死了，就输给了任何人。不说贪官污吏，不说纸醉金迷，不说坑蒙拐骗，不说无耻卑鄙。总有人看着我，害怕我活着。因为，我活着就要战斗。我活着就要拔枪。我活着就要为——正义而亡。

二

我常常在想，活着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为了吃，贪得无厌却好过了粪坑。为了喝，肚子里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穿的新旧不一，住的依然是土地。土生土长，永远也离不开的地方。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一辈子辛辛苦苦，一辈子穷途末路。以生命为代价，走完所有的路。用广阔的一生换来的只有一个字。那个字，我现在不想说。

这就是生命吗？是我们来此世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落井下石，你死我活。还是不斩尽杀绝誓不罢休，不同归于尽誓不回头？是这个目的吗？苦苦相逼，争风吃醋也不过是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谁也没有得到什么，昔日的荣光，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太阳出来依然照耀尘世，有你跟没你还是一样，照样是一年四季。

但是，生命确实有过，晨昏朝夕，春夏秋冬。那些饱含苦痛的日子记着你。那些滋润幸福的光阴也不会忘记。那些苦中有乐，乐中有歌，那些我们辛辛苦苦经过的岁月，记得我也记得你。天记得，地记得，你是以怎样的方式活着，又是以怎样的勇气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春记得，秋记得，春花秋月永远念念不忘。你来了一次，爱了一次，活了一次，也死了一次。

一个人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余华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这话说的不够深刻，也不简明扼要。我认为活着应该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活着。不光人如此，世间万物也都是如此。为了证明自己来此世界活了一次。虎啸龙吟，鸡鸣狗吠，甚至那鸟的歌声，蝉的嘶鸣。甚至那苍蝇的嗡嗡声，无不向你展示，只要生命存在过，朝生暮死，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生命的过程就是一次证明。以天为证，以地为证，尘也好，土也好，总会留下一点什么。那些帝王将相，皇亲贵胄，甚至不惜重金为自己修坟造墓。他们要干什么？不就是四个字：证明自己。

因为死神秘兮兮，谁也不知道死后去了哪里。因为死深不可测，谁也不敢说让我先试一试。但是，虫子来过，它在土里做窝；鸟儿飞过，它在天上快活；那些花花草草，花开花落也有自己的欢乐。所以，有生之年，他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历史，一段光阴和一个鲜活的生命。欣赏过朝霞和雨露，遥望过黄昏和星星。春华秋实，尝过甜。冬来夏往，尝过酸。这样，他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在属于自己的时候，他没有辜负生命，没有浪费光阴，尽心尽力把自己的一生完成。平凡的，普通的，不为人知的，再卑微也有他的热情，再渺小也和天地万物一起交相辉映。所以，生命不是一个，活着也不会无声。唯一也代表全部，独自也代表永恒，有生之年的我们，为这个生生不息的世界奉献和牺牲。

矗立在生的世界里，承载的是生之荣誉。即使最后死了，也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当身体变成骷髅，当骷髅变成尘土，当尘土里又长出新的生命，那就是我们的灵魂再次诞生。后来的人将会依附，以他们的身体作证。这就是那个你，这就是那个我，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那个人。重新站立，重新复活。

记住吧！你并没有离去，你永远都在这里，拥有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命运。你的自信，你的成功，你的情仇爱恨，一直都在。让我们以不朽告诉世界：生命的可贵就贵在只有这一次。但仅仅这一次，就已经足够让我们辉煌的一生，得以证明。这世界我来过，留下我的名，记下我的姓，还有我们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这些还留在这个世界上，我爱过的又被你们爱着。没有爱过的，后来的人，请你们继续。

三

当死亡像花儿一样盛开，我知道最后的结局。我知道自己即将消失，像飘飞的落叶，凋零之后，永不再来。生命的可贵，起初就告诉过我，很庆幸，时间让我一分一秒地过。享受它的漫长，也接受白驹过隙，可惜我没有珍惜。就这样浪费了一辈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总有结束的时候，总有烟消云散，白茫茫一片。面对苍老的容颜，面对孤孤单单，沉默心酸。

当死亡像花儿一样盛开，我只剩下自己再不需要什么未来。我腐烂的身体流落在空气里，虚无变成了真实。可是我还想再问一问：还有谁有痛苦的回忆？忘掉它吧！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太阳依然留在尘世照亮成家立业的人。一想到死，我就原谅了自己，同时也原谅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不是。

颤抖不止一次，欲望还在心里。天就要黑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擦干你流泪的眼睛，不要让落日沉落到无尽的黑暗里。总有美好的过去，动人的故事会让你想起。这一生，无论是生是死，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还在犹豫什么？闪烁的星星早已缀满你的头顶。不要惧怕黑暗无光，万籁寂静的天空才会有梦。不要担心举步维艰，持之以恒的人生才会水到渠成。

这些年，我一直学着顺其自然。那改变了的，只是我的容颜，像消化不良的食物，允许我慢慢反刍。我接受了，相对于愿望这才觉得都是身外之物。苍老继续，风雨我已无所畏惧。一切失去的，让我越来越珍惜。我只有这一条命，一个孤独的身不由己的性命，一段注定的无法更改的人生。他只属于我，在我绝望无助，失魂落魄的时候，倔犟的灵魂是我的唯一。他叫我直立行走，抬头挺胸。他叫我不要忘记自己还是个人。是人，就要活出人的样子。是人，就要好好活下去，活给天地，也活给自己。

这些年，在命运的枷锁下，我想远游，却没有自由。我想放纵，却没有掌声。我还想脚踏实地做一件事情，但出了门，我只能默默无闻。天亮了，我扛起自己，但悲哀的过去让我身不由己。脚步迈出去，我也想顶天立地，但太阳照着我，却没有让我感觉到光和热。春天来了，到处都是花朵，开放的生命，让我感到了绝望和孤独。

我宁愿像那些花儿怒放一次，哪怕短暂的光阴，并不能美丽无比。但是，我开过了，五颜六色就是我的生命。我宁愿像那些花儿怒放一次，哪怕闪烁的激情，转瞬即逝。但是，只要这个世界看过，亲过，抱过在某一个时刻的我，所有的事物都记得，这就够了。

当晚来的风吹过我的头顶，我沉默的心胸好像突然经历了电闪雷鸣。我想起群山，曾经在我的脚下震撼。我想起草原，我的双眼也曾接纳过的遥远。我想起河流，翻滚的波浪洗涤我的昨天。我想起大海，那蔚蓝也曾被我的深情渲染。

我想起无数个夜晚，我经历过的孤独寂寞。我想起黎明时刻我又像朝阳一样热血喷薄。我想起艳阳高照，汗水浇灌下的花朵。我想起风雨雷电，我经过的坎坎坷坷。啊！这人生之路，我一一经过的苦痛和欢乐。我尝过的酸甜苦辣，我经过的悲欢离合。我热爱过，赞美过，奋斗过的，跌跌撞撞终于完成了的，属于我的生活。

他在这世上翻滚过，被青春的烈火烧过，被迷人的爱情吻过，被幸福和痛苦访问过的，我的生活和我，就没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