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腊记事之六:勐满行

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勐腊县境内的西南方向,有一块和老挝接壤的称之为勐满的地方。从勐满镇到老挝最近的直线距离只有4.3公里。在傣语里“勐”有坝子之意,代表一方的行政区域。傣族人通常居住在群山环绕下的一块盆地又称坝子里。坝子大小不等,气候温暖潮湿,南腊河水缓缓地流经坝子,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傣族人离不开水,傣族人的寨子都建在靠近河流的地方,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坝子上,特有的干栏式的傣族竹楼,以及村口的婀娜多姿的凤尾竹,构成了一派亚热带的田园风光。勐满就是勐腊县境内较大的坝子之一。



但我们水利二团到过勐满的人着实不多。二团18个连队都分布在通往勐腊县城的公路沿线。逢到周日休息,知青们请假出去玩,按规定必须当日赶回连队,不能在外过夜。我所在的13连位于县城下来的24公里处。往下走6公里到一个叫勐哈的地方,勐哈有左右两条岔路。往右走6公里就是知青们都熟悉的勐棒坝子。


全连知青都去过勐棒,尽管勐棒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两间砖瓦商店和一间茅草竹篱笆的饭店。但知青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往勐哈左边的一条路走12.4公里就是勐满,来回近40公里的路,知青们当天赶不回连队,何况第二天还要上工地劳动,太累也不行。而我是连里极少去过勐满的知青中的一个。



1979年初,知青回城的政策有所松动,允许确实有医院证明身体有病不适宜体力劳动的知青可以返城。以后又出台了知青顶替退休父母工作的政策。于是有病的知青回城了,没病的也想方设法地装病骗取个医生证明逃离农场。此时我已是勐腊县瑶区公社中学的教师,眼看着我在农场的知青同伴一个个地找各种借口离开了连队返回上海,自己却是一筹莫展。


我在农场的好友潘定元也已回到了上海,他给我出了个主意,找个医生开个病历证明,证明我身体有病,从而利用知青病退政策回上海。同时他还为我介绍了一个他在云南时认识的医生。此人当时是勐满公社卫生所的所长。潘同学为我写了一封介绍信,让我持这封信去勐满找这个所长帮忙。



手持潘同学的信,步行到勐腊县城,在县中学的知青老师周新寒的宿舍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搭了一辆去勐满的汽车,几个小时后就到了勐满镇。在勐满卫生所,我见到了潘同学给我介绍的所长。所长是一个40来岁的本地汉族中年汉子。他看了介绍信后把我领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就在勐满镇商店的后面,一间简陋的平房。3口之家,有一个10岁左右小男孩。晚饭当然在所长家吃的。


吃饭时,所长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小潘介绍来的朋友,我当然一定会帮忙,但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我立时回答:“你请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是这样的,这几天我正想要做一些家具,木料我已经有了。我在山上砍了几颗红椿树,接下来的就是要将树锯成木板,我正想着要找人帮我做这件事,你看能否我这个忙?”


我还能说什么,我是来求人的,即使我不求他,看在潘同学的面上,我也不能拒绝啊。何况伐木锯板子这种活我在连队时也干过,还是一把好手。当天晚上我就睡在他家。第二天天还没亮,所长就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磨斧锉锯,做上山伐木的准备。天亮后我也起床帮他用锉刀搓锯子的锯条齿牙。饭后我跟随着所长沿着后山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走进了深山密林。



勐满的山高海拔高度不及瑶区,但森林的茂密却丝毫不亚于瑶区。这片原始森林里树木资源极其丰富,山上的红椿树是西双版纳独有的树种。树木高大粗直,树木直径一般都在一米左右。剖开树木,可以看到树的横截面是暗红色并呈现出一轮轮的不规则的图案,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上海知青回城前想做些家具带回去都是用红椿树的木料。经过几十年的砍伐,除了勐腊边远地区,现在我估计是找不到这种树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来到了所长砍倒红椿树的地方。先用斧子砍掉树的枝枝杈杈,然后我就和所长用大锯面对面地你拉我推,你推我拉将树木锯成一段一段,再用同样的方式将木段锯成木板。中饭是所长的儿子从家里给我们送来。饭后我们找个干净点的草地休息一会儿。


森林里一片寂静,除了远处的几声鸟叫声。我闭上眼,倾听着森林里各种生命发出的细细的呼吸声。蚂蚁在落叶下簌簌行进,蜜蜂在花丛里嗡嗡穿行,一阵清风掠过,树叶微微的摆动,似乎有生灵在细语。此刻我真希望会有树精草怪会出现并将我带走。

休息了半小时候继续干活,天快要擦黑时才下山回所长的家。我在勐满为所长打了三天工。第三天下午,所长砍倒的树都锯成了木板,我也该走了。所长将我要的病历证明交给了我,又感激地对我说:“幸亏你的到来帮了我的大忙。”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是个乐意帮助别人的人,但用这种方式去帮别人,还真没想到过。



离开勐满前,我细细地端详着这块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我最后一次来。建在公路边上的一排砖瓦房,就是勐满镇的全部了。远处是掩映在翠竹中的傣族村寨,附近的农场房屋,里面住着和我一样想要返回城市的上海和四川知青。



带着所长给我开的生病证明,我回到上海去找有关方面。但令我失望的是这张证明不适合我,因为我已经上调到了勐腊县教育单位,已是国家的事业单位职工,因而我已失去了知青的身份,病历证明是无效的。我只能走工作调动这条路了,而这条路又是那样的不好走。



我最后还是通过工作调动回到了上海,而那已是4年以后的1983年。以后的30年里我没有回去过,勐满留在我的脑海里还是34年前的记忆。

左一好友潘定元。

傣乡风情

文章写于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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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0

标签:傣族   老挝   椿树   坝子   连队   知青   上海   所长   农场   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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