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峰：慢半拍

蔡雪峰：中学语文教师，菏泽市作协会员。喜欢用文字来取暖，用音乐来疗伤。更喜欢三五知己坐，淡茶话家常。

慢半拍

文/蔡雪峰

我从小就是个慢性子，据说生下来三天都不睁眼，一家人都以为我是个瞎子。奶奶实在不甘心，就把我抱到窗前，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擦脸，这才慵懒地睁眼看世界。

用贾玲的说法，我脑袋一半是水，一半是面，一动就成浆糊。整天丢三落四，干什么都是鸡飞狗跳：拿东西会掉，走路会摔跤，连开门都能碰到头。先生被我气得脑仁疼，“没见过笨能磕碜的，人家出门走路，你出门撞墙！”

我好像从来没有着急的时候，用母亲的话说：失了火都不会跑一步的！小时候上学，我总是压着点到校。眼看快迟到了，我还在磨磨唧唧地找书本，收拾书包。明明心里火急火燎的，却还是不愿意加快速度。出门前还不忘拿块馒头塞进嘴里。晚上放学到家，吃点零食喝点水，这屋里瞧瞧，那屋里转转，就是不愿意写作业。还美其名曰：没灵感。眼看该睡觉了，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笔，有气无力地划几个字。高考前夕，大家都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心无旁骛，我明明也知道，还有好多题没做，知识点没复习。抓耳挠腮心里着急，却依然忍不住偷偷地看看小说，翻翻诗集。

作为从小受宠的老疙瘩，结婚前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明白横针竖线，不知道锅开米熟。母亲常感叹：人家都娶个心灵手巧的勤快媳妇，摊上你这笨手笨脚的慢性子，以后这日子咋过呀？我不急不躁，“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还真是啥人啥命，懒人傻福。先生在家是老大，从小里里外外一把手。一个大漠孤烟塞北，一个杏花烟雨江南。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开始一个锅里搅勺子。我吃饭细嚼慢咽，无论多少人一块聚餐，我总是最后一个吃完。先生夸我干活像蜗牛爬山，一双袜子就能搓洗半天。就连生个孩子也是十年磨一剑，人家的二小都满地乱跑了，我们家大宝才姗姗来迟。

经过无数次热战冷战拉锯战，先生终于被我磨去了棱角和脾气，偃旗息鼓缴械投降。忙里偷闲，他常常去菜市场砍来一个羊腿，马不停蹄操刀开火，大锅里煮，小锅里熬。我打打下手，剁剁羊油，剥葱姜蒜。顺便拍拍马屁，不小心拍到马腿上，他来一句：干啥啥不行，说话第一名！整天没心没肺，过来给你补补！说着一块冒着热气的羊肉已经塞进嘴里。软软的，糯糯的，好像是羊腰子。呵呵，像我这四大白胖还能肾虚吗？心虚还差不多！我烫得稀里哗啦，一边哈着热气一边接招，“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鸟，咱笨手笨脚只能学着嘴甜！”还别说，一招鲜吃遍天。儿子都夸我，“老妈的粉丝遍天下，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喜欢和你聊天。”周末一大家子聚餐，先生和小姑在厨房里蒸煎炖炒，热汤凉拌，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呼哧带喘。我在客厅负责端茶倒水，和一大家子开心聊天，老少三辈，无缝衔接，就连上幼儿园的小外甥，看见我这个三不亲的妗子，都欢呼着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因为干啥都慢，所以咱生活简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操心老的快，想那么多干嘛！年过半百了，依然还是从家到学校，像钟摆一样两点一线。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琢磨社会凶险。从来不曾长大，却从未停止成长。想哭便能被感动，想笑便能被点燃。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作为女人，不追求锦衣玉食，却总是素面朝天。最喜欢裹在阳光里，抱一卷诗书安眠。书中收藏着百代精华，万千人生。不读书的人无论怎样冰雪聪明，也只有一世才情。而读书的人，即使慢一点，傻一点，却依然可以经历一千种人生。

公公婆婆最喜欢夸他俩孙子，从小听话，啥事都不用操心。其实这是笨人的懒法，榜样的力量无穷大。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出来给他看。只有我们的生命发了光，才能照亮孩子的人生。孩子小时候，人家玩具遍地，我们家到处是书，床头沙发卫生间，伸手就能拿到书。潜移默化的熏陶，润物细无声的滋养，书成了孩子的玩具。蔡元培先生说过，教育的艺术不在传授，而在鼓舞和唤醒。孩子有了憧憬和向往，他才能热爱阅读热爱学习。拥有乘风破浪永不枯竭的强大动力。真应了那句经典，懒妈养出好孩子！万分幸运，俩孩子都遗传了他爹的优良基因：雷厉风行，自律要强。转眼之间，小棉袄和皮夹克都长成了护我的铠甲和依靠。

曾经以为幸福就是“有”：有车有房，有钱有闲；现在才发现，幸福原来是“无”：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年过半百，不再为难自己。打不倒的敌人就变成朋友吧，广厦万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慢就慢吧，手脚利索的也是一日三餐。接受自己的不足，试着与岁月和解。伴着孩子长大，陪着老人变老，自由地品尝着流年烟火，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回首浮生已过半，柴米油盐，顺应自然。余生万事只随缘，风轻云淡，山水相伴。且将诗酒趁年华，酒满杯盏，诗藏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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