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啊，眼前的破砖乱瓦已无法再和脑海里的印象重叠，我穿过及膝的草，向前去，那扇久闭的大门落了锁，不让再推开了，它凶神恶煞地堵在我面前，仿佛忘了，我曾经是它的孩子。

我强忍住悲痛的情绪，去在记忆里复原它的绝代风华，即使没有见过它妙龄的明艳，也是可以想见它初为人妇的柔媚。它把门前的紫茉莉挂在耳上，墙根嫣红的月季盘在发里，拿鲜嫩的凤仙花捣汁染甲，又遵循着屈原的教导用塘里的芰荷为衣 ，芙蓉为裳，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明艳得不可方物。

这便是男女主人装扮的成果，伴随着孩子一个又一个的降生，夫妻俩陪着在屋前种了枣，在塘东载了桃，又叨叨着喂鸡，呜呼呜呼唤猫。孩子们渐渐长大，他们树上打秋千，塘里面摸虾，帮着侍弄花草，替着收拾菜园，春去秋来，一个个兴奋雀跃的撕下新年的旧历，期待着快快长大，时光荏苒，终有一天，豌豆荚里的果实成熟了，啪的一声，豌豆们就要离开温暖的豌豆荚了，孩子们各奔前程，远离家乡，一个个建立了自己的家。

老夫妻俩守着老房子，相依为命，自己修补漏水的屋顶，更换失修的部件。逢年过节，便有儿女们带着孙儿回来，孙儿们便也学着爬树摸虾，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我环顾了四周，我想找寻季节的印迹，可是这个神奇的地方，让我永远分不清四季，我知道柿子红在秋天，荷花开在夏天，可是在这个地方，花儿总是一起开放，果儿总是一起成熟。我抬头望了望，那干枯的柿树，我们还巴望着爸爸攀在树上扔的柿子；那歪脖子枣树，挂满了果，等着哥哥抱着摇；那棵青橘树，依旧生了不会黄的青果，馋得我背着爷爷偷吃，酸得咧嘴。

我无数次想再走进那个用撕下的日历叠成船的岁月中去，载着我老房子里的记忆，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满天烟火和炮仗声里，躲进奶奶温暖的怀抱。这里没有人会老、会生病、会失去记忆，这里，老房子记得，我是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