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不相信眼泪


刘金龙

本应2023年春天推开的大门,却在2022年的冬天被迫提前打开。涌入眼帘的不是万紫千红里乍泄的春光,也不是满院春色关不住的出墙红杏,而是犹如洪水决堤一泄千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的疫情。

网上说,2022年,人就是挂在时间上被拖着走的一年。因为太多的身不由己,已不由心,无法掌控的无奈,只能被裹挟进时代的大浪和漩涡中一起翻滚,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而这个冬天,更是。

我深居简出,闭门隐匿,藏影遁形,提心吊胆。但终究未能逃过病毒的追击。

病毒不讲武德,不讲客套,不讲感情,不讲规矩。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我大意了。我从一开始就盲目地高估了自己的意志、抗体和免疫力,低估了病毒的无情、无耻与狡猾。

我病了,病的相当明显。痛苦不堪地经历告诉我,我不是女儿眼中铁打的汉子,也不是自己标榜的病毒克星,更不是老婆说的“膘肥体胖、就无症状”的大仙,而是一个症状明显,活生生被病毒折磨的鲜活的肉体凡胎。我是照顾女儿时被传染的,女儿是超市给我买烟时被传染的,最后亲情传递到老婆、母亲,全家中标,挨个领教。症状因人而异,程度各不相同。有人烧的昏天黑地、天旋地转,有人头痛欲裂,鼻血不止,有人咳嗽的翻江倒海,肝肺欲吐,刀片割喉。唯一相同的窘境就是无药可吃,无药可买,无人做饭。屋漏偏逢连阴雨,就连送水的小伙子也阳了。家里的情况是无水、无饭、无药,又遇上水管暴裂县上停水、小区停暖。家里上个厕所都难。这大概是家里最昏暗和困难的几天。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扛。这段时间,怎一个“乱”字了得。曾经带着病痛的身体走遍三个诊所,六个药店,竟然没有买到一粒药。无药可买的残酷现实啪啪打脸,也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看来还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是我浅薄了。曾经嘲笑抢药的人是神经病,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最大的无知和愚昧。要不是亲戚救济几粒救命药,情况可能会更糟。

家里人阳了,电话得知,周围的亲戚朋友同事都阳了。一轮高速的感染传播下,周围的所有人都成了病人。

七十多岁的母亲发出灵魂三问“全国多么多药厂,造的药都去哪了?”“全国这么多搞科研的专家,为什么就研究不出治疗新冠的药?”“疫苗打了这么多,为什么还预防不了病毒?

我无言以对,也无法回答。我不能改变其现状,更不能毫无证据地胡说八道,说有人囤积居奇,以便抬高物价,牟取暴利,发国难财。虽然举头三尺有神明,天在看,可有人依然在做。而导致如今到处无药可卖的现状,到底是缺货?还是缺德?患者都很难受,严重者生不如死。但是,需要救命的药竟然到处买不到了?那些退烧贴、体温计、测试板等等,与其相关的医疗产品都绝户了!缺德,良心也就缺货了!人的身体感染了,良心也就烧坏了。

药难寻,院难住,病难治。母亲咳嗽的剧烈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力和忍耐度,每一次连续刺耳的咳嗽好象把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样的痛苦,普通的咳嗽药已无法发挥作用效力。深夜里每声连击炮一样的咳嗽声就像刀子一样地在提醒我,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这个时期,医疗挤兑已是各地最大的危机,药店无药可卖,医院里人满为患,一床难求,困难重重。但不得不拿起电话,运用自己的社会关系网、人情网。分头给在卫生局、医院里当领导、当医生、麻醉师、当保安的同学、朋友打电话,以便能为母亲求的一张病床。虽然我也做好了困难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它困难得程度已经上升到了行政级别的程度。有个医院当领导的同学说:“太难了,医生给自己的家人都找不下一张床,都在楼道里挂水哩”为了强调床的难度,更有医生调侃地说:“市长他妈这时来了,也没有床!”,我知道床难,但我不相信他的说法,如果真是市长他妈来了,院长都可以把他的办公室腾出来做病房,这个我敢肯定。

一盒药打了我自以为是、自负清高的脸,一张病床扯掉了我们引以为豪的社会交往的遮羞布。所有的自负清高抵不过一盒退烧药,所有的社会交情换不来一张病床。在疾病的面前,所有的自负、清高、社交、交情都一文不值。

我无能为力,我想骂人,这是对病毒无法控制,无法救治的一种无奈地愤怒,绝望的呐喊。但,最终,我还是默默地忍住了,因为烦躁的情绪已被母亲剧烈的咳嗽声压制住了。看到我无助、无奈、无援的神情。母亲又是灵魂感叹:人咋这么难活?在母亲的眼里,我的无能为力相当于支撑家庭大厦的梁柱快倒了。病毒不是压跨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压跨精神世界的是无药、无床、无助。

我知道,我不能倒,我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在一番无助思考后,我给母亲说了一句最怂的硬话:我给咱再想办法。

我知道,现在社会上有多少象我一样无助的人,在等待着救命的药,等待着一张病床,看着在各个诊所,医院、门诊看病排起的长长的队伍里所有焦急期盼的眼光,看着医院医生护士带病上岗疲惫地身影,看着病人窝在床上里疼得哼哼唧唧痛苦的声音,想到殡仪馆排队升起的一缕缕轻烟,想到周围的老人一个个离我们而去。“逝者的体面”,正以严酷的方式敲打着人们的神经,以至于有人已经用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情绪,寻找出路。更多人则沉默着面对一场“殡葬堰塞湖”。

我知道,我们正在经历着一场劫难。我病了,家人们病了,亲戚朋友病了,单位同事病了,送水工也病了,整个周围的世界都病了。我知道,所有的中年人,尤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谁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将近一个月了,毫不夸张的说,老百姓是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有多少年轻人日日夜夜的守护在老人的身边,眼睛一刻也不敢转移那些治疗仪器,深怕家里的老人病情加重,而这些作为儿女的,其实自己也深受病痛的折磨,更有那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还惦记着自己的儿女,想着要为儿女解除新冠的痛苦,这都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而所有希望清零的人,也正是基于这种善良的思考。

几天坚持不懈的厚着脸皮不停地努力,在各方熟人关系的帮助下,母亲终于在一家私立的医院排等到了一张宝贵的病床,在医院里做完了检查,开始输液,终于用上了药。母亲的咳嗽声依然很大,深夜依然承包了全楼层所有的咳嗽,但我的心是安静的,我知道,眼前的病床是温暖真实的。

2023年元旦夜,有的城市通过一场烟火来迎接新年的到来,想用一场烟火来告别那不堪回首的过去的阴霾。更有河南几名小青年。用掀翻警车等无知无畏的行为来迎接新生活的到来,用失去自由的愚蠢方式来庆祝自以为“自由”的时刻。时间不语,多少荒谬,尽在不言中。疫情还没过去,还不是狂欢的时侯。疫情下的跨年狂欢,忘却了多少疫情肆掠的痛苦与磨难。夜空里飞射炸开的耀眼的烟花,遮盖不了眼下实实在在的危机。

这个冬天注定会让人终生难忘。疫情的大门关了三年,大门推开后,席卷全国的奥密克戎海啸,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有些猝不及防的恐慌和无奈。放开,不是由困难模式切换到岁月静好,而是切换到另一种困难模式!是用一场悲壮的饱和式救援,一场弹尽粮绝的同归于尽式肉搏和裸考,来经历和结束这场病毒的劫难。

开弓没有回头箭。面对这场劫难,面对三年来最困难,最至暗时期。对不起,请收起眼泪。你的眼泪没有报备,病毒不相信眼泪,生活不需要眼泪,需要的是挺身硬扛。我们既不盲目自信,盲目乐观,也不怨天尤人,不发泄抱怨,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挺直腰板去硬撑,手脚并用去应付,因为我们的亲人正在苦海中煎熬,这个非常时期,正需要你的坚强,乐观,坚定和自信

抗疫三年,到最后,是世人用身体扛下了一切,是基层医院和火葬厂承担了最后的结果。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当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可能会有人忘记这个冬天,就放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今天世人的慌乱和承担,在以后的史书里,可能只是轻描淡写几个字:曾有过这么一段经历,有人付出过一些代价。

现在,我们正在一起经历着这段艰难日子。我们经历了疫情时代,正在走入后疫情时代。

2023年来了,除了希望,我们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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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30

标签:病毒   劫难   疫情   清高   病床   家里   痛苦   困难   眼泪   母亲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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