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北战的胡荣华，王者归来

1982年，是胡荣华南征北战的一年。

1982年4月，第二届亚洲中国象棋锦标赛，在春暖花开的西子湖畔进行。胡荣华和柳大华、李来群、陈孝堃一起，在浙江宾馆迎来了泰国、新加坡、菲律宾、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的棋坛高手。胡荣华出场三次，首战轻取香港郑守贤，第二轮又仅以29分钟拿下泰国主将谢盖洲，最后智取菲律宾的蔡文钩。三战三捷，为中国队夺得冠军，立下大功。

春意盎然、桃红柳绿的1982年4月，国家体委公布了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第一批特级大师和大师名单。胡荣华名列特级大师首位，他和杨官璘一起，被国家体委授予棋手最高荣誉——特级大师。柳大华、李来群等被授予象棋大师。

国家体委宣布特级大师名单之时，正是胡荣华和上海队一起，乘长江轮赴武汉参加全国团体赛之际。船到武汉码头，胡荣华对前来采访的广州《羊城晚报》记者黎民良说：“感谢党和国家给我的荣誉，我决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胡荣华确实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在这次全国团体赛中，坐镇第一台的他在十二轮的比赛中取得8胜4和的战绩，为上海队立足前三立下大功。

在接下来的首届“三楚杯”比赛中，胡荣华也不负众望。在与杨官璘、柳大华、李来群、陈孝堃和王嘉良等五人的鏖战中，他又捧得奖杯而归。

1982年10月，上海市棋类协会和《文化与生活》《新民晚报)等联合主办的“上海杯”大师邀请赛，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全部是由象棋大师参加的邀请赛。在这一次邀请赛上，胡荣华又先后战胜各地名将。获得“上海杯”冠军。

在上海市第七届运动会上，胡荣华为卢湾区夺得象棋团体和个人两枚金牌。

据统计，1982年全国个人赛决赛前，胡荣华下棋近百局，仅负四局，如此之高的胜率，实属罕见。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已进入中年的胡荣华，因为马不停蹄地参赛，已经非常疲劳。因为疲劳，影响了对棋的敏捷度和算度。又因为打了一年的“顺风仗”，他似乎又开始有些轻敌。

在1982年的全国个人决赛上，胡荣华获得亚军。

1983年的脚步，渐行渐近。对胡荣华而言，1983年是非同一般。春节后的一天，胡荣华在棋室凝视棋枰，进入到一种虚静的状态。队友们都知道，此时的胡荣华，已经在神游八荒六合。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打扰他的神游。

领队俞玉昌虽然知道胡荣华的习惯，但这一次，他却是推门而入。胡荣华见到俞玉昌，一时还没有还过神来。从俞玉昌不同寻常的举动中，胡荣华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俞玉昌非常激动，他告诉胡荣华：一分钟前，接到上海市体委电话：国家体委为了表彰他对我国棋类事业的卓越贡献，授予他国家体育运动荣誉奖章。

这是国家给予运动员的最高奖赏和最高荣誉，只有作出突出贡献的功勋运动员，才能获此殊荣。上海和胡荣华同获荣誉奖章的，还有亚洲跳高纪录创造者朱建华。

面对突如其来的喜讯，胡荣华似信非信！他习惯地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队友们闻讯，轰动起来。大家围上来和胡荣华握手。

此刻的胡荣华，百感交集。他想朱建华打破亚洲纪录，夺得亚运会冠军，应当获奖。可自己已“落第”三年，但国家还没有忘记他这一位昔日的冠军，竟给了自己如此之高的荣誉，他感到自己受之有愧！

在北京领取荣誉奖章时，国家体委副主任徐寅生强调：第五届全运会虽然没有棋类比赛项目，但国家还是非常重视棋类活动。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国象棋，具有丰富的内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要大力发展。

胡荣华感到责任重大：既要夺回全国冠军，也要推广中国象棋。夺取冠军，既要靠实力，又要有机遇。多少年来，胡荣华一直存有此念。胡荣华坚信自己仍具有夺取冠军的实力，他在等待机遇的到来。

1983年下半年的胡荣华，成了“神秘人物”。6月份的全国团体素，他以不败的成绩列第一台之首。团体赛归来后，胡荣华是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他婉言谢绝了所有的比赛和应酬。胡荣华的行踪，让熟悉他的朋友不解：胡荣华为什么无意投入纷争？难道，他的英雄豪气已经烟清云散？

胡荣华到底在干什么？

上海棋社，空荡荡的棋室。胡荣华沉浸在千变万化的棋局里，研究各路高手的实战对局。胡荣华在脑海中列出了一张备战名单：有50年代的杨官璘，也有60年代、70年代的中年棋手，胡荣华还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年轻人的身上。在胡荣华的备战名单上，名列前茅的是广东吕钦、河北李来群、湖北柳大华。除此之外，胡荣华还分别对全国知名棋手的性格、棋风、长处和不足进行了研究。

胡荣华认识到：经历了十连冠的巅峰，他已不可避免地成为众矢之的，他在明处对手在暗处。因为他的“法宝”更新渐慢，又因为对手是为和棋而来，而他却端着冠军的架子，没有顺棋势而行，崩盘概率的增加也是理所当然。

通过研究，胡荣华开始有的放矢地制定了因人而施的谋略。

神游棋中的胡荣华，似乎忘记了人间烟火。

常常是这样，看罢棋谱或实战对局后的胡荣华，在棋盘前闭目打坐，如法藏寺的高僧一般，处在虚静的状态中。

这一年，胡荣华还静下心来著书立说，回顾了自己20多年象棋生涯的成败得失，写出了10多万字的《反宫马专集》。胡荣华的专著，弥补了中国象棋开局的空白，丰富了中国象棋的宝库。同时，因为深山练剑，棋艺走向炉火纯青。

这一年，是胡荣华闭门思过卧薪尝胆的一年。

胡荣华说：“作为一名棋手，难免会经历起起伏伏。相比他人，可能我是少年得志，长时间处在波峰浪尖。即便如此，在棋艺生涯中也必须接受挫折甚至打击。时过境迁后回想，经历低潮也是人生的一笔财富。正如《周易》上的‘亢龙有悔’，它提示我们，身处高位而不戒骄戒躁，失败在所难免。我昨天面临的挫折，有的是时代背景使然；有的是盛极而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自然规律；而有一些，还是需要去自我反省。”

因为深山练剑，胡荣华的体力得以恢复，得以储备。

1983年的全国棋类大赛，于当年11月如期在昆明举行。那一年，胡荣华38岁。

此番血战的赛场，设在恬静的五华山西麓的翠湖畔。胡荣华忙里偷闲，去了一次西山。西山位于四季飘香的春城昆明市西郊，是昆明最美丽的风景区之一，海拔2100米，从北到南绵亘50余里，它由碧绕、华亭、太华、罗汉四座山组成。

在晨雾缭绕之时，胡荣华从建立于明代的华亭寺起程，沿着西山名胜公路前行，绕过坐落在碧绕山腰的、周围尽目是湖光山色的音乐家聂耳之墓，经过深藏在松柏环抱的太华山腰的太华寺，至罗汉山时，早已是云开日出了。

一路上，胡荣华举目环视，在寻找着什么。原先进入胡荣华眼帘的是葱郁的山岭，而现在，呈现在胡荣华眼前的，是一番怪石嶙峋的景象。

胡荣华不是来寻找虚无缥缈，也不是来寻找精神寄托。胡荣华已经在风景中，觅得兵机；他想起了陕西南路271弄临街的那一块凹势的蓄势待发；他想起了先为不可战，后战胜之的兵家之谋；他也想到了棋盘上的最高境界——人棋合一。

11月15日，1983年的全国象棋比赛拉开了序幕。

春城暗灵之剑，谁的锋芒最为闪耀，王者之战又会刻印谁名？

弈秋往矣！伯牙往矣！胡杨往矣！

当今棋坛，已是群雄称霸！

胡荣华往矣？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在盯住王座：胡荣华当然想夺回失去三年的宝座，柳大华雄心勃勃也想东山再起，李来群更想力图卫冕，杨官璘自然也不例外。而那一拨“小字辈”们也想后来者居上。……

棋赛开始，胡荣华旗开得胜。

携第二届“五羊杯”和“上海杯”象棋大师邀请赛的冠军余威，“深山练剑”的胡荣华，在第二轮就碰到了骁勇善战的柳大华。

第一轮比赛，因为是开幕式，胡荣华穿上了中山装。从第二轮到最后一轮，胡荣华都穿着国际比赛的深咖啡花呢礼服上阵。

这套礼服，是胡荣华三年前出国参加比赛前定制。三年来，他在亚洲团体赛和城市名手赛中，都是穿着这套礼服上阵。结果，都是大获全胜。这一次来昆明，胡荣华是特地穿着这套礼服参战。

这一次，柳大华是第一个为这套礼服做贡献者。

柳大学是1980、1981年的两届全国冠军。胡荣华声断乐山之际，是柳大华崛起之时。当时的柳大华，大有取代胡荣华之相。第二后届“五羊杯”最后的关键一仗，胡荣华落后柳大华2分之多。只要弈和，柳大华就稳获冠军。胡荣华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力挽狂澜。加时赛，胡荣华中盘祭出新招大胆弃马，然后追回一子得势，最后妙用双炮击败“楚霸王”，首次捧冠而回，唱了一出翻身道情。

这一次的二华斗阵，玄机莫测难猜度。

柳大华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后走的柳大华从容不迫，以左马护中路人们以为他要走屏风马。谁知到了第三个回合，为了先声夺人，柳大华突然变阵，一步进炮封车，转成后补列炮。柳大华企图在殊死拼搏中击败这位当年的老冠军。在胡荣华和柳大华过去的对局中，两人也从未斗过这样的布局。柳大华的这一手，旨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观者愕然，局中的胡荣华也是始料不及。因为，面对胡荣华时，几乎无人敢用后补列炮。当然，柳大华这一战术，在胡荣华面前未必有效。因为，对胡荣华而言，不管是炮战、马战抑或相战、车战，他都是无一不精。

不过，柳大华的这一手，还是给胡荣华带来了一些麻烦。开局时在柳大华只用了3分钟时，胡荣华已经用了12分钟。思考之后，先行的胡荣华十分镇静，他决定藏巧于拙，以屈为伸，以静制动，后发制人。4个多小时间周旋过去，柳大华还是乱了步法。一旦胡荣华柔指解分，柳大华便是兵销戈倒。

第三轮，胡荣华遇上新科状元李来群。去年，胡荣华也是在第三轮遇上李来群，因为大意落象失误。这一次，胡荣华吸取教训，不轻易发动进攻。胡荣华深知李来群临阵多疑，碰到素昧平生的“怪招”，他就疑神疑鬼，唯恐中了埋伏。这样，会在不知不觉中耗费时限，到了紧要关头，便再也无暇推敲。李来群以“仙人指路”开局，胡荣华以他苦心经营后的过宫炮应对。虽然是老树着花，但更觉生机郁勃。李来群看到胡荣华是老谱翻新，不敢随意造次。因为，在1982年“上海杯”象棋大师邀请赛上，胡荣华开局时的一炮二移，让李来群吃尽苦头。那天，李来群先手飞相之后，胡荣华第1步炮8平3还以金钩炮。待李来群右横车平六之后，胡荣华刚刚8路平3的炮，又突然炮3平6！走了三步棋，却动了两步炮。在场观战的棋坛大师名宿，尽显诧异。金钩炮诞生100多年来，从来也没人看到过有此一招。面对这一怪招，李来群冥思苦想30多分钟。随后，胡荣华又走了一步似乎违悖棋理的着法，单提马一边的象以及一卒一马和两门炮，在边陲之地，排成了一个难解的一字长蛇阵。李来群见状，又是一阵茫然。进入复杂多变白刃相交的中局，真正需要时间推敲之际，李来群是叫苦不迭——因为，他必须在2分钟时间里，行棋14步。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一回的李来群，已今非昔比。

两个小时过去了，双方还是一兵一卒未失。相持中，李来群只是试采性地伸车骑河。胡荣华还是因势行棋，无意轻进。又过了17分钟后，胡荣华才头一次走了一步边兵渡河。32个回合里，胡荣华的棋子，只在对方境内走了4步。

李来群领教过胡荣华的波谲云诡，与之对弈，稍一不慎，便为其所乘。此刻，李来群见胡荣华鱼潜深渊，知道自己网钓不及。李来群当然也不敢用强。双方弈战2个多小时，棋子都是足不出户，皆在自家境内盘桓。斗智斗谋了4小时后，双方发现战术思想相同，于是莞尔一笑，便鸣金收兵。

几轮下来，修炼下山的胡荣华是火性全无：对前科状元是以柔克刚；对去岁状元是按兵不动；第三、第四轮虽然又是和棋，但依然是神闲气定。胡荣华知道，只要自己稍一不慎，便会为对手所乘；胡荣华知道，只要人棋合一顺乎自然，得分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不愁王冠不还！

除了深咖啡花呢礼服，胡荣华又收到了一封抵万金的家书。这一封信，出自胡荣华的爱人和他的掌上明珠小艳鹭之手。那是赛程过半后，从上海寄出的“献策信”。母女俩在上海的《新民晚报》上看到，中国棋坛已经产生好几位对胡荣华东山再起颇具威胁的小将。为此，母女俩联合起来提醒孩子他爸。自胡荣华在1980年乐山失利后，每逢大赛，爱人写信给他，从不提及棋事，这一次是打破常规。不过，等胡荣华收到信时，大局已定。胡荣华捧读家信，非常开心：“今年夺冠，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第八轮，胡荣华与吕钦相遇。其时，胡荣华与林宏敏同积11分并驾齐驱。吕钦在第五、六、七三轮中连下三城，积10分紧随于后。

吕钦被誉为羊城少帅，自从1981年团体赛取代杨官璘坐镇第一台以来，棋艺日臻成熟，1982年获全国个人第3名。吕钦把《胡荣华对局选》背得滚瓜烂熟，故棋界中才有“吕不怕胡”之说：1980年乐山之战吕钦胜胡荣华，1981年两人平分秋色，1982年成都之战复又战平。1983年的沪粤友谊赛，胡荣华领先吕钦。

两人布下顺炮横车对直车的战局。胡荣华用兵如神，谋略过人。这一次和吕钦斗顺炮，用意颇深。孟立国说在一次闲聊中，胡荣华对他说“杀棋怕杀”。此话怎讲呢？通俗一点说，就是“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胡荣华接待如王嘉良、柳大华、蔡福如等攻击型的棋手，从来是以攻对攻的。吕钦善攻，胡荣华对他采用顺炮横车战术，也是一种心理暗示：都说吕钦不怕胡荣华，难不成我胡荣华还怕你吕钦？

胡荣华和吕钦经过两个半小时的刀来枪往，双方形成车炮四兵对车马三兵的对峙。胡荣华虽然多一个中兵，但缺少一象。红黑双方在棋盘上你来我往行棋丝丝入扣；其势又如两位武林顶尖高手对决，雷霆万钧之力的一招，却让对手暗指一弹予以化解。过程是波澜起伏，绝对扣人心弦。

棋手们是心知肚明：这就是本届冠亚军的决战。胡荣华和吕钦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包围，大厅里几十位观弈者或站或坐，呈挫低扬高状。在复杂的中局阶段，胡荣华主动挑起了战斗，表现了冠军的非凡气魄。在漫长、互缠的细腻残局中，胡荣华又显示了功力深厚的精湛技巧。

胡荣华在审时度势：“这一盘棋和棋的成分很浓。但只要他肯跟我搅，我就有机会赢。”

想到这里，胡荣华用眼角的余光不露声色地扫了吕钦一眼：“你看他锋芒毕露，他见我少一个象，中卒又被牵死，还是想赢！不能让他断了这个指望。”胡荣华对战略战术的运用，对对手的心理分析，都有其独到之处。

小心翼翼的胡荣华，跟杀气腾腾的对手巧妙地周旋。局面呈似和非和、欲赢不能的胶着状态。

胡荣华于波平浪静中，荡一叶扁舟。

机遇，垂青于有备之人。第59回合，按捺不住胡荣华纠缠战术的吕钦，不顾仕相分家、老帅无人保驾的局面，竟然拍马策攻。胡荣华凝神静思后巧出妙手：行棋声震屋字步步带响，8步之后，形势急转直下。掌握了优势的胡荣华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顷刻之间，吕钦是损兵折将防线被毁。

那一瞬间，胡荣华是如释重负。

最终，吕软在复杂的中局角逐中失去战机，在细腻的残局中，吕钦耗不过功力深厚的胡荣华，败走春城。

第十一轮，胡荣华运用了一条新规——“同样局面重复三次，不变作和”。这样，胡荣华与河北小将黄勇握手言和——东山再起！

虽然比赛还有一轮，但胡荣华已经提前夺冠！最后一轮，胡荣华与广东悍将刘星弈和。

至此，蛰伏三载的胡荣华以8胜5和不败战绩，再一次在春城笑傲江湖。

1983年11月30日下午，昆明市翠湖体育场里座无虚席。雄壮的乐曲，虽然与棋类艺术有相背之嫌，但又正是那个年代的烙印。经久不息的掌声，是献给身穿深咖啡色花呢西服的胡荣华的。

这是第十八届全国象棋个人赛发奖大会上最激动人心的一幕。胡荣华在灿烂的阳光下接受冠军奖章后，转身向观众鞠躬致意。面对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胡荣华挥手环绕着向观众鞠躬。在阳光的辉映下，笑容可掬的胡荣华的脸庞是那样绯红，目光虽然有神，但因为润湿，又有一种梦幻。

这是胡荣华纵马棋坛23年来，在全国象棋个人赛上的第11枚金牌。

这一块金牌，非同一般！

这是他跌落深渊3年后的重新崛起！

这是他从上海陕西南路271弄的又一次腾飞！

3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对胡荣华而言，竟是如此漫长。

新闻发布会上，胡荣华对包围他的记者一吐真言：“过去，是我的一统天下，如今是春秋战国的诸侯争霸。我拿冠军属于正常，丢掉冠军，也是正常·····”

在昆明赴贵阳的途中，依窗而座和列车一起穿越崇岭山峦的胡荣华。感慨万千！他知道，大家的关怀、期望和信任，是他东山再起的最大力量。而永不放弃的坚持，对象棋艺术发自肺腑的热爱，是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动力。

有记者问：在这次全国赛中，你感到对你构成最大威胁的是谁？胡荣华坦言以对：“最近几年，中国象棋新人辈出，水平也是水涨船高。因此，任何人都可能是我的劲敌。但具体到对象来说，我感到自吕钦在内的年轻人的威胁更大些。年轻人的上来，是时代发展和象棋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年轻的棋手还缺乏经验，特别是在关键性的比赛中，临场的应变能力还是稍逊一筹。因此，希望年轻的棋手在训练中不仅要熟读古今棋谱和棋局，更需要创新……”

全国冠军失而复得后，除了棋界人士，还有在昆明工作的上海老乡送来了两件贺礼。送贺礼的是顾其昌和徐平生两位微雕艺人，他们俩在一粒米大小的象牙上，雕出一只亭亭玉立在翠绿松柏前的丹顶鹤。象牙上还刻有“全国象棋冠军胡荣华存念”的文字。另一件贺礼是一个用象牙雕成的微雕奖杯：奖杯只有7毫米高，3毫米宽，杯上刻着一幅鹤立鸡群图，杯身两边是两只洁白如玉的象牙耳环。这一尊奖杯，应该是世界上最小的奖杯。顾其昌、徐平生是师徒俩，在昆明专门为外宾和港澳侨胞刻金石和象牙微雕。这一次听说胡荣华夺回了冠军，非常高兴。两人连夜奏刀，祝愿胡荣华的棋艺永远如鹤一般。

因贵阳市体委的邀请，胡荣华去贵阳做客。这一个信息在《贵阳晚报》上发表后，几乎是全城知晓。胡荣华每到一处，都有人围观。胡荣华去贵阳花溪公园游览时，甚至还引出了一场虚惊。那天上午，胡荣华进了花溪公园后，还没有来得及游玩，竟被几位不速之客请到一家远离市区的5708厂做客。

事发突然，让贵阳市体委陪同的同志都感到为难。原来，那几位不速之客都是上海人。18年前，他们告别了故乡上海，来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阳支援边疆建设。18年后，平地起高楼，当年的小伙子也都是成家立业人到中年。虽然人在贵阳，但是乡音无改，对上海依然是怀念深深。前两天，从《贵阳晚报》上得知道胡荣华唱了一出翻身道情，又要来贵阳访问，于是，一路跟着，然后在花溪公园非常客气地把胡荣华请到5708厂准备老乡见老乡。意犹未尽后，胡荣华盛情难却，以蒙目棋表演让支援边疆建设的上海老乡一解乡愁。

在中国，象棋是传统文化的载体，参与人数之多、流传地域之广、浸透社会层面之全，以及精神内涵之博大深厚，皆令其他式样的文化活动难以望其项背。

第3天，胡荣华还在贵阳市体育馆为1000多位观众表演1对6的蒙目棋。观众从来也没有见过蒙目棋，而且是1对6。见胡荣华6盘棋全部拿下，百思不解。因为胡荣华在表演过程中，时不时地会习惯性地推一推眼镜。不少观众见状，竟以为胡荣华的眼镜里藏有玄机。

那天，胡荣华看着5708厂的职工，忽然就想起了1975年初，上海象棋队访问广西桂林的一场表演赛。

20世纪中叶的中国，不管男女老少，无论城乡僻野，皆为象棋的魅力所染。1956年，象棋被定为国家体育项目后，几乎每年都举行全国性的比赛。1962年，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下属组织——中国象棋协会成立。而后，各地相应建立了下属协会机构。

在这一大背景下，上海象棋队在1975年初应邀访问广西桂林，重头戏就是胡荣华蒙目对13位省级业余棋手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