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022年末的最后一天

当全球在狂热追捧世界杯足球赛时，地球的另一端，俄乌冲突以来的硝烟和战火激起的热度一刻也没有熄灭。全球媒介帝国如CNN、BBC全天候播放着战争状况。难民、灾民承受着战争带来的苦难。地球的每一处角落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然而，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共同的敌人——新冠病毒。

足球赛是平静庸常的日子里荡起激情的春药。不能到战场拼杀就到球场肆虐挥洒体能。力量、速度与激情最能引发全球不同肤色的群体共情。寰球同此凉热。媒介镜头里的欢腾球场激起了民众的渴望与质疑。世界杯既是改变中国疫情防控政策的加速器，也是释放激情、缓和愤怒的一剂解药。

卡塔尔世界杯现场 （来源:网络）

自2019年底病毒肆虐全球以来，数百万人因此丧生，并且病毒所带来的后遗症将在很久的时间里愈发凸显，创伤记忆是每个亲历过的人无法抹去的伤痛，尤其是被病毒夺去生命的人们的亲友。所有经历这一苦难的人们一定会在心中留下难忘的伤痛记忆。

这三年，我历经网课、封控、核酸、疫苗、志愿者。作为历史的亲历者、参与者、观察者、批判者、研究者。我的博士论文可谓应运而生。它缘起于近二十年来中国疫苗问题的凸显与社会矛盾的加剧，我担忧中国疫苗问题会重蹈西方国家的覆辙，即人们对疫苗安全失去信心后拒打疫苗而导致流行病大爆发。仕人之忧不外如此，遂有这篇文章的构思。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新冠病毒突如其来，席卷全球。关于它的缘起至今仍然饱受争议。不管它源自何方，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开启了潘多拉魔盒，注定是一个人类历史上无法绕开的沉重话题。

疫情之下的广州 （来源:网络）

当人类苦于病毒抗争时，减少了社会活动，地球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森林、河流、山川、动植物奇迹般神速生长。“森林的回归令人哀伤地暴露出人类功业的短暂与人类追求的虚幻。”地球不仅是人类的，也是大自然的。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人与物种各安其好，天下大同。然而，人类的肆意妄为，对地球资源的索取无度。贪婪、利欲熏心充斥着这个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没有人为破坏的地球家园在疫情后从未有过的平静、从未有过的静谧和美好。所有物种欣欣向荣生长，地球也是属于它们的天地。人类文明秩序的破坏扰乱了人们的精神生活，打破了人与万物之间的和谐宁静。当病毒肆虐人类时，世界却恢复了往昔的静谧，人类与万物的和谐共生才是地球家园蒸蒸日上的唯一法则。

森林万物 （来源:网络）

病毒是一面照妖镜。人类的物欲、贪婪、自保、自残在病毒面前暴露无遗、骇人听闻。人们对病毒从恐慌、恐惧到对人类自身贪欲的震惊，无不彰显出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人欲才是最大的灾祸。也许天灾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的险恶，在权力游戏中，掌控资源分配、利益驱使人性之恶极度张扬，让人类彻底失去人性中的理性光辉，沦为物欲的工具。这让人们不仅恐惧病毒，更为恐惧制造病毒恐慌和威胁的掌控权力的人群。

恐惧已不再是人们面对灾难时唯一的情绪，当人们清醒过来时就不仅仅是害怕，而是质疑，是愤怒，是抗争。人心不古。我们所面对的不止是克服人内心的恐惧，而是说服自己去接受社会秩序。但以人民为中心，人民至上的原则即是考验政府、国家立场基本原则的标准。

疫情之下的广州 （来源:网络）

那些疫情中丧失的鲜活生命，是我们无法回避的沉重记忆。那些在过度防疫中丧生的人，那些与此关联的一个个家庭，他们留下来的亲属，在他们以后的生命中，日日夜夜，必将经受这创伤的记忆，甚至代代相传，成为代际创伤。我们怎能无视那些不该逝去的生命呢。不能因为远离我或你，就能轻易的忘却。伤痛不能忘却，历史更不会背叛。岁月的长河里起起落落的尘烟，即使化为灰烬，也终将被历史铭记。

如果说病毒是照妖镜，照出人欲的贪婪，照出人性的邪恶。那么，媒体则是双刃剑，既放大病毒的危害，也终结病毒的恐慌。当一切处于未知状态，媒体也无所适从，缺乏专业、权威解读，媒体也是无能为力的机器。甚至在病毒肆虐时，无良的自媒体，商业机构还会利用人类的胆怯、畏惧心理，编织谎言，放大病毒的危害，赚取眼球经济。在万物皆媒的虚拟环境中，人人自危，自保，自私，重复着昨天的历史，囤菜、囤药、囤积一切物资，在恐慌情绪感染下，群体的盲从行为从未理智过。即使再多几个历史的轮回，人们依然重复着单一的条件反射。其核心根源就是自保、自私。没有人会去考虑自身以及家庭成员以外的其他群体，每个人都陷入疯狂保护自己的行径中，完全失去正常状态下的思维水平。

病毒也是一场考验。唯有爱与温情，才让人留恋这世间。没有一种文明的起源不经历苦难的历程，没有一种文明的进步更迭不经历战争、疾病、天灾的考验。在灾难面前，人类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展示为同胞、同族、同类勇于牺牲、奉献的大爱精神，这种精神化为感召力量推动人类文明进程，推进人类社会秩序的完善，促使人们更理性地思索、反思人类的行为。

海珠强化疫情防控的第12天（笔者 摄）

海珠强化疫情防控的第14天 （笔者 摄）

疫情大考面前，也有许多感动人心的温暖瞬间和故事，令人敬仰的吹哨人、让人感动的最美逆行者……都是照亮人们前行的烛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在温情、真爱面前化为凝聚各民族情感共同体的纽带，一部生死接力的壮丽史诗。人们在讲述这些故事中感染到了爱的温暖，传递了爱的力量，获得生命的动力。这是人类永不枯竭的生命力在延续。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绵迭延续的耕火。

在我的访谈中，有最早一批参与抗疫的志愿者，他们都是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和负担的人，每天接听大量求助电话，接受病人及家属的负面情绪倾倒，有时甚至时辱骂、责骂、斥责、呵斥等情绪化的表达，他们只能默默承受，或者偷偷流泪，然后再接听下一个电话。在结束志愿者活动后，采访对象表示很久走不出恐慌、抑郁的心境。那些环绕耳畔的责骂、呵斥都成为后来很长时间的噩梦，常常在梦中惊醒过来，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愧疚。显然，奉献爱的故事已经成为他们的情感创伤。

这些感动的故事没有记载，也不会流传，因为不能被报道，不能被铭记。他们终将成为无名英雄，默默地为一座城，一个国家奉献自己的仅有的力量。然而他们身上的坚韧、顽强和献身精神又值得历史铭记，值得后人尊敬。这些个体生命在疫情防疫的洪流中也许微不足道，一个国家要兼顾10多亿人民的生命安全，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疫情下的广州 （来源:网络）

行文至此，我也感慨良多。就个体生命而言，我的人生已近半百，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宇宙苍穹之下，个体生命何其渺茫、微弱，如尘埃，如蝼蚁……然一花一世界，一人一天地。人，放大其内心世界，又是何等复杂、丰富、多元，也许不比宇宙造物简单。即使审视自己也未必能参透，况且他人。

当仰望星空、皓月时，我常常浮现儿时的记忆，游戏的节奏中对星空未知的好奇，也曾怀揣行走天涯的梦想，只是飘零半生才发现除了人生轨迹的改变，其实我作为生命个体却又未曾改变，除了年轮的增加，身体机能的减退，一切仿佛不曾变化。儿时的心怀依旧，皓月依然当空，岁月依然蹉跎，努力半生以为改变许多的日子，依然只是重复人的生物本能，吃喝拉撒睡。精神世界的日渐累积亦未真正改变什么。抬眼望去的星空、宇宙苍穹依然浩渺如烟。

星空 （来源:网络）

我依然未知，亦同我的许多同类，穷尽一生都只能踟蹰于思想的藩篱之内，不过是重复着前辈的脚印，再次测量一下自己的脚力深浅，其实并未走出不一样的路数。这样想时不免哀伤，半生求学未获见术。如此徒增烦恼，也许比无学更无知。生活才是思想的活水源头，扎根故纸堆的学问比清空大脑感悟生活的人来得浅显。

2022年末的最后一天，疫情还未结束，人们正承受着病毒带来的身体伤害，也许还有病毒变异后的二次、三次伤害也未可知。观照内心，躬身反省。人的思维何等局限。有生之涯穷无尽浩渺的苍穹，蚍蜉撼树。在自然灾难前面，承认我们的无知，承认知识、科技的局限，承认人欲的贪婪，回归理性的精神世界。

2022.12.31 广州·白云山

罗坤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