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哈拉阿尤恩:三毛的眼泪 l 旅行

年幼读三毛,艳羡她万水千山走遍,且笔触平实细腻敏感,如孤星于旷野,如润雨于沙漠。

但关于她与荷西的故事,隐隐觉得作者笔下所述爱情是理想,非现实。

来西撒哈拉与三毛无关,因我自小就不文艺,只是对摩洛哥在1975年西班牙人撤离后迅速占领它更感兴趣,毕竟摩洛哥因此得以控制全球75%的磷矿,并为此不惜与当地武装冲突十余年。

关于摩洛哥和当地武装的流血冲突,三毛在《哭泣的骆驼》中也有描写。

因主权未获国际社会认可,卡萨布兰卡到西撒哈拉阿尤恩虽算摩洛哥国内航班,但到了海关还是各种盘问。工作人员不太理解我为什么一人前来,沟通良久后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来看三毛?”

我胡乱应着就过了关。

夜里打车到酒店,阿尤恩小而略显老旧,街灯昏黄。但次日醒来小镇徒步,倒也另有风情。在占领西撒哈拉数十年后,摩洛哥把小镇建得相对宜居,尽管极目远眺就能看到不远处蜿蜒并不断扩大的沙漠。

新老城交界处的蓝天。

许多民居都有这种门沿,估计功能在于挡风沙,建筑外观色彩也和沙漠近似。

这是世界的边缘,大部分人摊开地图找不到。

但它就在那里。

连续数天,我只是在小镇徒步。旅行,即使没有景点,只是徒步看看它的样子,走进乱哄哄的菜市场,吃难下下咽的当地食物,看看人们的脸,也很好。

经常有人问我,去过100多个国家,最喜欢哪个?

其实旅行的意义不在于发现最好,在于感受世界与人的不同。

一个地方再好,一生往往只能来一次,好好珍惜。

一个地方再差,一生往往只能来一次,好好珍惜。

人生再痛苦,只有一次活的机会,好好珍惜。往生之后,连痛苦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去三毛故居,一打听发现大家一无所知,网上攻略提到的地名Google地图上找不到。

街边几个人在喝茶,热心极了,又是让我喝茶吃点心,又是帮我查地图打电话,最终写下模棱两可的路名并帮拦了的士,替我讲好价钱,6迪拉姆(人民币约4元)。

小镇出租车,大家都直接拼,一共数公里,绕来绕去上上下下四拨不同的人。

司机英语出乎意料地好,一看地址,问我是不是去找那个女作家。快50年了,物是人非,他这么大年纪,也没见过三毛,只知她曾在此居住。他说尽管没人说起,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幸,如果寿终正寝,作品再好,也没人跑这么偏远来纪念。

我说,她多年前自杀往生时和我一样大。

他叹了口气说:“宁可平凡点,快乐最重要。生前不幸福,死后被纪念没有意义。老了更知道生的意义,迟早会死的,不必急于求成。”

80年代摩洛哥和游击队还在西撒哈拉冲突时,他就从军过来黄沙百战穿金甲,经历过生离死别。

战争结束后留下来教书,生了五个儿子,摩洛哥高等教育比例不高,但他把儿子都培养成大学生。小镇留不住大学生,他们都没回来,散布在摩洛哥各大城市。偶尔想孩子他就看看地图,数数自己的五个儿子。

他老了,除却此地无所依,无法放下这里的一切,没事就开出租,能挣钱还能和乘客聊天解闷,否则就像其他男人一样坐街边咖啡厅,正对马路一脸茫然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小镇街边咖啡馆,男人们喜欢面对着马路坐。

如果再活一次,不会过来征战抢地盘了,就算这里磷矿值钱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好朋友阵亡时比自己儿子年轻。人年纪大了想法不一样。

这里荒凉破落,没有路名门牌号,很不好找,他花了很长时间绕来绕去才帮我找到三毛故居。

我说路途远了好多,付你两倍吧。他摆手说不必,反正开车也是解闷,难得有人听自己说话,居然把人生说了一遍。有时想说,儿子都没耐心听。

离开时他招手说,活着最重要。

中间的门就是三毛故居。

这里果然是旧城区,50年里风雨飘摇又毫无变化,时间就像被定格了。两层土黄色小楼,粗糙破旧,修修补补,各种颜色都有。即使现在也不合适居住。周边是仓库,车来车往,尘土飞扬。

小镇在世界的边缘,这里在小镇的边缘,不远处就能看到蓝天下沙漠的曲线。

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里说他们如何白手成家,说对面是一片大垃圾场,而她与荷西把它打扮成沙漠中最美的家。

今天这里和垃圾场差异不大,垃圾遍地,腐败气息无处不在,风大时空气成褐色,塑料瓶满地奔跑,货车疾驰而过时一路尘烟,《芳邻》里那些贪得无厌的邻居、觊觎荷西的年轻女子及屋顶落入的山羊,也不见踪影。

到了今天,小镇上星级酒店里海水淡化后的水依然微咸如情人的眼泪,让人想起三毛笔下的阿拉伯女人们数年才洗一次澡。难以想象50年前的居住环境 ,而她在这生活了三年,直到西班牙撤离西撒哈拉。

可能她纯净的心能安于风沙与破屋吧。

夕阳西下,阳光打在斑驳的墙上,旧而安祥。

居住在这里及后来的加纳利群岛的几年里,是她创作的高峰,一则生活情感相对稳定,二则异域风情有足够题材。

也许房东从未想过,房子当年租给异族夫妇后,成为华文世界读者心灵的墓碑。

现在这里无人居住,许多华人读者来过,在这写写画画,被油漆涂去后又再次写上。

边上是杂货店,货柜与货品上灰尘厚重,看上去长时间没翻动过,毕竟这里除了拉货司机没什么人会来。看店的对三毛一无所知。

每个人终将被遗忘,或迟或早。

年少时我觉得她细腻敏感,但现在身为人母,则普天之下,无一事比子女健康幸福更重要,只心疼她幼年数学成绩不好被老师羞辱同学霸凌,年纪轻轻就罹患抑郁症。

我只想着如果我是她父母,绝不让她受此霸凌,我会告诉她数学零分有什么关系?将来会数工资就行。零分也爱你,人生活法多样,零分有零分的活法,活着才是王道。

但人生无法假设,1991年她带着失望往生,令人不胜唏嘘。

她敏感脆弱的心,爱的缺失和渴望,纵使走过万水千山,灵魂始终无处安放,英文名“Echo”更像是灵魂呐喊。

她笔下和荷西的感情,大概率许多细节是杜撰。她写下理想的爱情,而非真实的爱情,这些在《一个男孩子的爱情》中尤为明显。

如同文学评论家杨照所说:三毛替读者打造了梦幻幸福,乐观勇敢文章背后是悲观忧郁的自我。

她的故居,我看了一下就离开了,此生应无机会再来。

撰文:陈少兰 I 编辑:框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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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3

标签:西撒哈拉   零分   摩洛哥   磷矿   故居   笔下   小镇   沙漠   儿子   眼泪   旅行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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