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同鸭倾

从葡萄牙的北部城市波尔图继续北上，跨越与西班牙的边界，来到了大西洋畔的维戈（Vigo)，这里是西班牙西北部加利西亚省（Galicia) 最大的港口。原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䄂珍欧洲小城, 开车转了一圈，发现比想象中大太多。（后来google了一下，方知该城面积为109平方公里，大约为澳门的3.6倍，人口约30万。）

一圈转完后，在路边发现了一家餐厅，正好到了午餐时间。推门而入，迎上前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落座后方知她只会讲西班牙语，我拿起菜单看了一下，也只有西班牙语。好在西班牙语与葡语相似度极高，连蒙带猜也能懂个大概。正准备随便照菜单上点些东西，她摆了摆手，拿出了一个手写的菜单。说了两遍，终于大致明白了，三个前菜和三个主菜均可任选一款。问题是三个前菜名字中只有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以为是刚才在菜单上看到的Huerta。服务员解释了半天，我还是一头雾水，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看到这个单词和英语的herb 有些相似，再看看菜单上这个名字下的食物有洋葱、波菜等，以为是疏菜。主菜中也只有一个词有似曾相识之感——pescado, 葡语中有动词pescar,是捕鱼之意。于是问服务员是不是peixe/鱼，谢天谢地，她明白了，点着头说，“sim, sim”。比起肉类，我更爱鱼。只要是鱼，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一番折腾，终于点好了餐。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粤语词组“鸡同鸭倾”。“倾”的意思是讲话，这个词组大意为两个人讲着互相不明白的话。

过了一会，前菜上来了，盛在一个椭圆形盘中，看起来像鱼籽，吃了一口，果然是。有些纳闷：这huerta 意思也差得太远了吧？拿过手写菜单，发现原来是hueva ,忽然明白了，此处的h应该不发音，对应的是葡语的ova 吧。真可谓两字之差，谬以千里！

不过，这道前菜味道还真不错。鱼籽应该是先煮过后，加入了切成碎末的青红辣椒和洋葱，再拌入橄榄油和醋，放置于一整片生菜叶子上，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主菜上来了，不出所料，是油炸小鱼。尽管点菜过程有些“鸡同鸭倾”，结果并不令人失望。

前段日子在翻译有关苏格兰桂冠诗人埃德温·摩根（Edwin Morgan)的一本书。摩根的父亲有些耳聋，而他偏偏又对声音和语言异常敏感，这或许让他格外关注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比如他有一首诗写的是长途电话两端的通话人因未听明对方的话而造成的滑稽的误解。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沟通真是奇妙。说着同一种语言的你我，有些时候，难免有“鸡同鸭倾”的时刻。说着不同语言的两人，从整体上看，“鸡同鸭倾”的概率当然更高，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去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住的是一家民宿。房东是一位独居的中年女性，她不会英文，更不懂中文，我也不会西班牙文。最后我只能用不太熟悉的葡语与她交流，适应了几分钟后，加上眼神与肢体语言，我们居然就这样聊了个把小时。

横亘于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是语言，抑或是意愿？

前菜：鱼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