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吃过饭,我爹就自己躺床上控诉,整整讲俩小时。
情绪是忧伤、愤愤不平。
色调是灰暗。
内心是充满无奈。
中心思想是挨打。
我房间和我爹房间相邻,每一句话都能听见,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
大概如下:骂两句得了呗,拎着棍子就过来了,康康就打……耳朵给打坏了,听银家说话,耳朵里得先敲一下锣,当儿 一声,再说话……姓刘的(我娘姓刘)就那么狠呐!我就不能给她一棍子,打死得了……小丫头砸……还挺好……着紧蹦子也够呛,那眼睛立立的,不让银(人)活…说两句得了呗,拎着耳朵打,耳朵拎挺长……一棍子打身上了,胸脯子打那么大个窟窿……
说俩小时,你想想吧,说老多了,紧紧围绕被打事件,有伤心,有不甘,有期盼。
我躺在床上刷手机,这都是无意听到的。
我还听到我娘悄悄、悄悄,到我爹门口偷听数次。
我下床的时候我娘还贴在我爹门外墙上,见到我不好意思的笑了。问:他说啥?我咋啥也听不清呢?
我走到客厅才回答:他说,说两句得了呗,拎着棍子就打。
我娘:你瞅瞅,他打银家咋不说呢,银家还好好的呢,他就打。他这还闹银呢,他咋不说呢!
我娘拄着棍子“咣当、咣当”回房间了。
姐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我走到姐跟前,弯下腰,悄悄说:姐,咱娘去打点滴,能不能感染新惯(冠)呐?
姐:那谁知道啊,没招。
我回头看到我娘坐在自己床边,我眼睛也不好使,远远看着我娘好像系了一个花围巾,我往娘房间走,说:娘你要上哪儿去呀?
姐赶紧叫我:麻花丫!麻花丫!
我娘:我能上哪儿去呀,我就傻坐呗。
走近一点,看清了,不是花围巾,只是我娘外面这件羊毛衫的拉链没拉。
我又回到姐身边。
姐悄悄地说:你别跟咱娘说不去打针的事儿,她该生气了,以为不让她去呢。
我:那安全不啊?
姐:那谁能说得清啊。你一说,就得鸡(急)溜,都不用想。
我拿了一袋瓜子,在姐身边坐下来,一边吃瓜子一边说:一个爹死犟,一个娘一句不让说,够呛不够呛。
姐:那还都觉得自己怪好的呢,都是咱们做儿女的不够好。
吃晚饭了,把我爹从床上周起来,推到零食桌子边。
我娘也在桌子边坐着。
我爹瞬间变得:身子邦硬,脖子邦硬,眼神涣散,一动不动。
我娘看呆了,问:他咋这样了呢?
我:赶紧吃饭去呀。
我娘走到厨房,又问:他那是咋的啦?
我:给你看的。你再坐那儿看一会儿,我爹都得咽气儿。
我娘做往回走的样子,说:哎呀,那我再去坐一会儿,让他赶快咽气儿算了。
这家伙给姐笑的,笑一顿饭,想想就笑,想想就笑。
姐:太好笑了,我后半辈子就指望这个笑话活着了。
我娘也笑,说:谁道了,咱没见过这么闹银的银,能吃能喝,能走能料(蹽),就是闹银。
晚上把我爹伺候上床,我在自己房间抄诗。听见姐和我娘在她们房间叽叽嘎嘎连说带笑,看起来我娘不迷糊了?不知道明天还去静点不了。
今天早上把我爹收拾利索,让他自己去卫生间戴牙,我到厨房,姐正在做早饭。
我:姐,咱娘今天去不去打针了?
姐:不去了。
我笑了:昨晚儿我听见你俩叽叽叽、嘎嘎嘎,我还在想,我姐把咱娘哄这么高兴,有啥企图呢?
姐笑:真没哄。
我:那咋不去打针了呢?
姐:就是咱娘听小北(我表弟)让给找找附近有没有上门静点的,咱娘问为啥不上医院,我说上医院怕传染,咱娘就说那她不去打针了,看被传染了。
我:挺好,圆满解决。
最近,头条总给我推送一个叫保罗大叔的视频。保罗大叔是意大利人,生活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
生活简单而幸福。
吃烀土豆,喝咖啡,到山上小木屋喝茶。
保罗大叔的生活把我搞得思绪万千。
人家那样的生活,我爹没过过一天。
我老家也下雪,也白雪皑皑,树林寂静。
但是我们不像保罗大叔一样去滑雪,我们去砍柴。
鞋和裤脚子之间打上绑腿,以免雪灌进鞋里。苞米面大饼子系在腰上热乎乎又湿乎乎,紧贴皮肉,要不然中午就冻硬了。
拉一辆手推车,一步一呲溜,好几个小时才能走到山上。
不小心一条腿掉进雪坑里,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被鬼扯进棺材里了。
同样托生一回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投胎,是一门技术。
姐去遛狗了,我爹上床了。
我娘拄着拐杖,在地上忙来忙去。
过一会儿,我娘喊:麻花丫!你来喝点姜水!
我:我不喝。
我娘语重心长:喝点儿吧,你心(寻)思我忙乎啥呢,我煮姜水呢,大枣、大姜、大蒜、大葱都放了,快喝点儿吧,预防!
注解:
1、着紧蹦子:着急的时候。
2、眼睛立立着:立着眼睛,瞪着眼睛。
页面更新: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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