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我们仨

1

我和秋波、阿仙的同学之情，想起来是如此难以归类。

我们是无聊玩伴的最佳人选，虚度青春的见证者。

莫逆之交，不太像。君子之交，够不上。倒是那些大快朵颐的场景，透出几分酒肉朋友的意思。后来我们也这样认定，此生就做酒肉朋友。

我们相识于1990年，至今30多年，煽情一点讲，跨越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那么问题来了：交往了30多年的酒肉朋友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2

秋波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一个眼含秋水的妹子，实际是一条熊腰虎背的汉子，眼神也谈不上动人，近视散光色盲都摊上了。不过他的皮肤很好，白净光滑，青春痘都长在别人脸上，皮肤好得连女生都嫉妒。就这位白面书生，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可惜一开口就露馅，一口烟牙，满嘴脏话。

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胖子，秋波就是那个胖子。开始不是胖，是壮，后来才真的胖起来。

他时常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走路习惯低头，时间长了，背就显得有点驼。他业余爱好极少，潜心看书，谢绝一切体育活动。

秋波看书颇有古风，喜欢在书上画线、批注。卧室到处都是书，桌上、床头、地板，随处乱扔。这些书，有些是买的，有些是借的。来客想借书，随便拿，记得还，不还也无所谓。每次秋波找我借书，我都精神紧张，千叮咛万嘱咐。书借给他，一不小心就下落不明，万幸拿回来的又像被皇帝批注过的奏折。

一上课，秋波就趴在桌子上，安静看书，安静睡觉，不惊扰别人，也没人惊扰他，犹如老僧入定。不知是他遗忘了世界，还是世界遗忘了他。他看的书很杂，诗词名著，风水算命，涉猎颇广。他经常有奇思妙想，思维飘忽不定，思路跳跃堪比非洲羚羊。这边还在讲三国，那边他已经说起红楼梦，你好不容易跟上他的节奏，转眼间又要跟你探讨水浒了，你费了半天劲搭上话，他话锋一转，咦，这茶不错，哪里买的。某次在天台赏月，不知受什么打击，倏地站起，朗诵起《春江花月夜》，居然一字不差。考试的时候，同桌做好，他把卷子拉过来，抄一遍就算完事。他不当回事，老师也不当回事。

秋波性格随和，与世无争，人人都喜欢他。

3

阿仙看似闷骚低调，其实狂狷乖张，擅长各种恶作剧。

他特别讲究形象，造型可以参照港剧里各种斯文败类，发型纹丝不乱，衬衣下摆永远掖到西裤里面，脚蹬锃亮的价值三百多块的日本健康牌皮鞋。当其他同学还在小卖部一支烟两支烟拆着买的时候，阿仙的衬衣口袋里，已经放了一盒“中华”烟。要是碰到校长主任，或者相熟的老师，便搭讪敬烟，显得很熟络。

当然，只有我和秋波知道，“中华”里面其实掺有不少“红梅”，那是留给自己的。阿仙是见什么人掏什么烟，就像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阿仙出身中医世家，高中时候已经开始出诊行医，一手好字写得仙风道骨。此人离经叛道，一旦无聊起来就喜欢瞎折腾，祸害四方，没完没了。

半夜里熬了白粥，没有菜，怎么办？摸到庄稼地偷菜。

在西湖茶座喝茶后，往热水瓶里撒尿。

拿粉笔头扔前面女生后正襟危坐，被发现后一脸奸笑。

模仿租书店的印章，刻了一个，然后盖在秋波的武侠小说上，面不改色租给同学。

课间活动，走到班长背后，猛地一下把人家的球裤连底裤一同扯下。

买了好烟好茶送班主任，发现还是和原来一样严格，直接上门索回礼物。烟已抽了大半，只要回茶叶。气不过，伙同几个坏同学把班主任家里的猫抓起来，弄死后煮了吃。后来阿仙描述起那只可怜的猫，说叫得好惨呐。

那些劣迹斑斑的故事收集起来，可以凑成一本书，书名都帮他想好了，就叫《阿仙正传》。

阿仙名声远播，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尤其讨厌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要是哪天忘戴眼镜，眯着眼的样子，看起来更加诡异，皮笑肉不笑的，委琐异常。

阿仙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引以为荣。

4

有人诧异我怎么会和这样两个人混到一起，一个不着边际，一个吊儿郎当，应该划清界限投奔到好学生的行列才是啊。也许是三个人中就我显得比较正常吧，我成绩中游，担任语文课代表，喜欢打球，参与各种活动，人缘尚可。

在学校我有好几个圈子，文学社有文友，球场有球友，还有好几个推心置腹的朋友。

要说这个三人小圈子有什么吸引力，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

举个例子吧，就是同样一番话，在别的圈子可能笑笑就过去了，但在他俩面前讲，却另有一番争议与响应。这就是所谓的化学反应吧，或者根本就是臭味相投。三个人，性格迥异，但某些方面极为相似，比如说，性格闷骚，言不由衷，很少解释，人多时安静，人少时活泛。

磨合久了，小圈子便有了基调，自成语境，旁人很难领会，找不到言语中的梗，便跟不上节奏。某些阶段，除了三个人，还有一两个同学跟我们混在一起，格格不入，很多时候像个局外人那样愣着，像水面的油那般游离，又像某颗突兀的青春痘，最后被挤掉。

5

这边说“无益身心事莫为”，那边讲“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看看，人生道理，何其矛盾。

如何取舍？人生苦短，欢喜就好。

看课外书，方知世界之奇妙。结交有意思的朋友，才得人生之趣味。

在最初的人生设计中，朋友应该是志趣相投共同进步的有为青年，学习上相互督促，生活上相互帮助，携手干一番事业，然后躺在摇椅上哼唱友谊天长地久。

显然我们走到了最初设计的反面，把本该用来学习的时间，浪费在喝茶聊天上，并且不知羞耻地感到快乐。我们的谈话大多空洞无物，就是格外享受那种兴高采烈口沫横飞的热烈感觉。所谈内容不外乎文学、女生、八卦，至于学习，倒是没人提起。

三个无聊的人混到一起后，一下子变得有趣了。

6

秋波晚上住在家里的另一栋大房子，一二层是作坊，三层是卧室，外面有个巨大的天台，被我们当成露天茶座。我也有自己的房间，农村平房，不及秋波那么阔绰，但也自由自在。阿仙在家里住，不是很方便。

晚上见面，先散步，在田间地头漫无边际游荡，有时就躺在草垛上看星星。经常散步的那条路，一端是国道，另一端是渡口，两边都是田园，有时会碰见谈恋爱的男女，我们便将这条路命名为“情人路”。

有一次绕着县城走了一圈，脚都起泡了。吃完宵夜之后，走在黑黢黢的街头，像形迹可疑的不良少年，嬉笑晃荡。

秋波是个富二代，阿仙是医二代，我是农二代。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还有无产阶级居然平起平坐相安无事，大同世界，首先在我们身上体现了。

秋波家里有个闲置的录像机，初中的某个周末下午，趁大人不在，阿仙找来十几块录像带，三个人一起大开眼界。枪战片看一下就退出了，所谓的生活片，毫无看头。不停换录像带，终于把录像机的磁头弄脏了，放不出来，于是又得清洁磁头。弄了半天，期待中的“爱情动作片”并没有放出来，不是遮遮掩掩，就是点到为止，索然无味。最后，一部《杨贵妃秘史》总算有所交代，聊胜于无，不过那遮遮掩掩的画面，确实没有什么看头。自此以后，没人再提看录像。

秋波家里产业众多，其中有一个石灰窑，还有两条运载贝壳的大船。大船出海把贝壳运回来烧成生石灰，卖给人家建房子。通讯不方便的年代，只能靠电台联络出海的大船。这联络工作，就由秋波来执行。到了约定时间便搬出机器，天线拉得老高，调试好频道和信号，然后进行对讲。第一次看着秋波操弄机器，与远在海上的船老大联络，觉得非常新奇。阿仙说，怎么看着有点像通敌卖国的特务。

秋波家里承建一条路，就是我们经常散步的“情人路”。秋波晚上守工地，无聊得很，就叫我和阿仙去喝茶。道路竣工后，前后两端都设置路障，不让人走，要保护还没完全凝固的路面。半夜时分，一对中年夫妇想抄近路，扛起自行车绕过路障，还没有骑多远就没发现。秋波和阿仙大呼小叫冲过去，厉声呵斥。那对夫妇吓坏了，以为碰见打劫的。阿仙不让他们走，说路面损坏了要赔钱。那对夫妇忙不迭赔不是，秋波和阿仙就是不依不饶。我看不过去，就说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俩说不行，虎着脸，至少要罚一百块。我觉得无聊得很，就先回家了。隔天才知道，那对夫妇哭穷，翻遍全身口袋就找出几张小票。两位好汉敲诈了20块钱，得意洋洋去渡口大排档吃了鱼头粿条。

和他俩在一起，只要活得久，什么稀奇事都能看到。

某次谈到隔壁班一个讨人嫌的同学，把同级女生家境好的，做了调查和评估，准备对谁谁谁发动攻势。觉得这败类太气人了，平时人五人六的早就看不顺眼了，阿仙越说越气愤，决定趁着夜色赶到学校，把那家伙拖出来让秋波揍一顿。结果到了学校，暗香浮动月黄昏，一片静谧和谐气氛，登时气消，何况那人根本就没上晚自习。欣赏了一下校园夜景，便回去喝茶了。这一场设想中的打人事件，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我们不甘心仅仅做喝茶聊天的朋友，有时也寻思干一些可以体现“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事情。经历了一些状况后，我们决定，还是喝茶聊天吧。

7

最能体现这种支离破碎的团队精神的，莫过于“926事件”。

女生燕子，漂亮大方，品学兼优，多才多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她身材轻盈，四肢修长，课间在走廊踢毽子的身影，不知吸引了多少仰慕的目光。她住在阿仙家附近，有时候她像风一样掠过阿仙的门口，也掠过我们的心湖。

三个人以我的名义写了一封信，表达想结识的意愿，然后由阿仙递给燕子。类似的信件估计燕子平时收了不少，为了凸显风格，免不了一番修饰。

阿仙厚着脸皮，每天跑到燕子班里探询口风。

一篇唐突的文字，一个嬉皮笑脸的无赖，换谁都来气。

第一天，燕子说“蓄谋已久”。

第二天，燕子说什么意思啊，要讲清楚。

第三天，燕子说信件烧了。

第四天，燕子说她妈妈准备找校长投诉，要是影响她高考，唯我们是问。

这罪名可大可小，还真让人忐忑。

秋波第一时间撇开干系，耸耸肩，反正信件不是他写的，字迹对不上，他不过是看热闹罢了，看热闹没有错吧？阿仙表示他只是送信人、传声筒，无所谓，就算有错也是交友不慎。

轻描淡写，一推了之。果然是好朋友。

字迹是我的，署名也是我的，怎么看我都跑不了。

1993年的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相差一天，印象深刻。中秋夜，三个人在天台讨论了一个通宵，决定登门道歉。国庆日，我们穿过清晨宁静的巷子，来到燕子家门口。

开门的是燕子，在她高冷的注视下，一个主谋两个从犯耷拉着脑袋鱼贯而入。燕子的妈妈，一个教政治的老太太，板起脸，对我们进行批评教育，她家闺女正上高三呢，耽误了怎么办。

看来我的情节比较严重，老太太明显只冲我来。阿仙见状，即时置身事外，伙同老太太一道拯救起我这个失足少年。

“……他这个人哪，老是以为自己会写几篇文章，就乱写……年轻人就是这样，容易头脑发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瞪了阿仙一眼，他把脸扭到一边，偷着乐。

老太太絮叨了一个多钟头，念在初犯，教育为主，不予追究，最后祝我们学习进步。出门的时候，一直绷着脸的燕子终于笑了：文笔还不错。

我们决定把送信的那一天定为纪念日，给这出闹剧赋予一点意义。这就是“926事件”的由来。然后，又开始谈论其他女生。

8

但是关于燕子的故事没有结束，虽然后面发生的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了。

高考前两个月，燕子不幸出车祸了。阿仙和秋波两人到医院探望燕子，只是燕子不知道罢了。阿仙找相熟的医生借了两件白大褂，还有口罩，神神秘秘，装作巡房的医生。燕子的情况比较严重，阿仙皱着眉头说，伤到了骨盆，说不定影响到将来生育。

过了几天，阿仙和秋波又去医院探望燕子。这一次准备充分，带了礼物，坦然而入。阿仙回来后，递给我一张纸条，描述了此行见闻——

“行动在昨夜7点半”

昨夜，云遮新月，一个没有电的黑漆漆的夜晚。

和秋波再度踏上医院10号房。

大约坐了20分钟，谈了许多，还谈起你（她妈妈提起）。她老妈老父都在，至今停工。

此行感觉：

1.从来也没见到，也没想到，一个女孩竟然有此韧性、耐性、倔强，对她自己的命运竟没有一点怨言，中国妇女的美德，有的她都具有了。真的，越发觉得她的可爱。

2.本来自觉自己已是可怜的人儿，今夜后，我发觉你比我更可怜，她老父耿耿于怀，认为你是想入非非……

3.我感觉今夜的她比以往美丽了……

阿仙署告

阿仙总是煞有介事，喜欢把一切戏剧化，这就是他的风格。

两次探访，阿仙都没有提前知会我。因为他知道我顾虑太多，即便事先有商量，我也未必抹得开脸。以什么身份去、会不会给人添乱、人家待不待见，这些在阿仙看来都不是个事。尽管之前闹过不愉快，也算打过交道，关心一下校友，有何不妥？阿仙从来都是怎么想就怎么干，很少瞻前顾后。在这方面，我真不如他。

燕子痊愈后，没有复读，听说去做了幼师。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有时在菜市场看见她，身边的女儿和她一样高了。她面色恬淡自然，泛着母性的光辉。

9

我们自称酒肉朋友，其实不无道理。

还记得第一次到秋波家，脚够长，刚好他母亲煮了一锅甜芋汤，每人吃了一碗。

初二时候我偶然拿到一笔稿费，10元。这笔钱以最快的速度化作三碗牛肉粿条，老板找回的一块钱被秋波揣进兜里，他懒洋洋说先借着，至今未还。

好几年的正月初三，都在秋波的房间里打边炉，吃得那叫一个撑。

学生年代，毕竟还是往家里要钱，不敢乱花。好在那时候物价不高，十元八元，已经可以吃很多东西了。偶尔打一下牙祭，已经心满意足。

阿仙工作后，第一个拥有摩托和手机，经常接我到茶座喝茶，然后送我回家。有时候打电话挑逗远在深圳的秋波，告诉他又点了很多吃的，可惜你不在。秋波嘱咐我做好三陪工作，陪吃陪喝陪玩，尽量满足阿仙的优越感。

时兴吃猫肉那一阵子，一起去吃“炮台猫肉”。猫肉上桌，心内挣扎，充满罪恶感。阿仙坦然起筷，显得我很虚伪。

最近十年，通常是到了过年，三个人才凑到一起，兴高采烈搓一顿。不管是街边小摊，还是高档酒楼，稍有特色的食肆，貌似阿仙都很熟，动不动就打电话订位，交代这个交代那个。吃宵夜还不简单，出门就有。阿仙偏不，舍近求远，摆出一副老饕架势，有时候跑了几十公里高速，只为某个乡镇某个不起眼小店的一碗老鸭汤。有时候懒得动，就叫外卖。

三个人各有家庭和生活，平时交集不多，一年见面也就两三次，渐行渐远在所难免。很多时候，我们像其他交际场合一样，聊着无关痛痒的各种时政新闻、小道消息，穿插几个段子，一两个笑话，仅此而已。至于从前那些趣闻轶事，像泡了太多遍的茶叶，冲不出味道，提不起兴趣。

只有在某些时刻，才会感应到那种若隐若现的默契，像灰烬里闪烁的火星，像高原稀薄的氧气。

一张桌子吃饭，一张床挤着睡，那是友情激荡的青春岁月。30年后，依然可以坐下来，喝几杯茶，聊几句话，不见外，不客套，这样的朋友几乎没有了。只有自称为酒肉朋友的三个人，和从前一样，毫无违和感。他俩不会因为我混得比较差而看不起我，而我也不会经常蹭吃而不好意思。这酒肉关系中，藏有一层情怀。

有时候已经半夜了，电话里蹦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赶紧下来，车在小区门口等着呢。

难掩激动，犹如回到呼朋唤友的年代。

10

冯唐说过：酒肉要和朋友吃喝，独自酒肉非常悲催。朋友不在多，在久。“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两三个男人能让你无由想念，两三个月一定要坐下来分饮两三瓶好酒，福德甚多。

这句话深得我心，犹如我们仨的旁注。

交往超过30年的酒肉朋友是这样的一种体验——

首先，这是一段口舌生津的回忆，弥漫着各式小吃的香味，肠粉、粿汁、烙菜粿、鳝鱼粥、鱼头粿条、牛肉粿条、猫肉火锅等等，几可念成一段贯口。

其次，必须有一张没羞没臊的二皮脸。不以买单为荣，不以蹭吃为耻。翻脸后及时和好——这一点显得很没原则性，不过也算不上缺点。

第三，不要抱太大希望，一心一意做酒肉朋友。不谈理想，只说风月。不问借钱，只管吃喝。不指望，便不会失望。

阿仙不管是做吃回扣的医生，还是做矿老板，他一直都是长袖善舞，闷声发大财。而秋波，每次从深圳回来，总是捎回各种高大上信息，什么网上商城、香港的办公室、国际展销，等等。这些毫无营养的谈资，侧面也反映了他形式大于内容的境况。

秋波新居落成的时候，我们坐在200多平方的房子喝茶。茶是好茶，烟是好烟，人还是原来三个人。看着窗外远处的明明灭灭的烟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喝茶之后，照例找地方吃宵夜。阿仙把我们带到邻近镇里的一个不起眼小店，点了一大桌菜。回来的路上，车里放着歌曲，不由跟着哼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此情此景，难免有些感触。

我说，做酒肉朋友容易，做30多年酒肉朋友却不容易啊。

秋波说，做了30多年酒肉朋友的朋友，就不是酒肉朋友了。

那是什么？

很好的酒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