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蝴蝶

注:文字原创,首发于本人微信公众号“素简”。图片引自网络。

一个小鬼钻进绿草丛,另一个小鬼冲破月季粉红的牢笼——天真的自欺欺人和不羁的天马行空在它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它们是蝴蝶,白色的蝴蝶。

一双细腿贴近绿草丛,另一双细腿觊觎月季粉红的牢笼——天真的自以为是和不羁的无可奈何在它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是母子,矛盾的母子。

风微微吹,漫天云彩争着下凡。蝴蝶和母子对视。儿子问:“咋全是白蝴蝶?”母亲没吭声,忙着扶正一棵被碰歪的花。一滴汗从孩子额角跑到喇叭花头上。蝴蝶看看,嗅嗅,拢拢翅膀,飞了,身后留下一道白色痕迹。

夜里,月色笼罩着粉红月季和黄色栅栏,也罩着白天那个男孩。男孩依旧在找白蝴蝶。“艾米,该睡了。”妈妈的声音传来。艾米摆摆手:“嘘。蝴蝶也睡了吗?为什么不见踪影?”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蝴蝶也有生物钟。

男孩艾米后来长成了大胡子艾米。

夜里,当月色笼罩着粉红月季和黄色栅栏时,也罩着他身旁的女孩丹丹。丹丹也在找寻白蝴蝶。“睡吧,孩子。”艾米摸摸她的头。“爸爸,我想在石板上睡。”石板听了笑着把胡子甩到脑后,看杨树毛柳树狗儿洒落一地星星。

女孩丹丹后来长成了大辫子丹丹,喜欢粉红裙子和黄色外衣。

夜里,当月色笼罩着粉红月季和黄色栅栏时,丹丹常叩问白蝴蝶的踪迹,还有那叫艾米爸爸、喊妈妈拿提子的时光。直到有一天,艾米摸摸她的头,走了,橐橐的脚步声惊扰了杨树毛柳树狗儿和漫天星星。妈妈坐在客厅,听房檐下流水和艾米脚步的回声。

天亮时,丹丹看见一只蝴蝶的剪影,那么消瘦那么无情。她不明白,为什么想自由就变成蝴蝶,而不是蜜蜂?没人回答,除了嘤嘤嗡嗡的蜜蜂。

丹丹后来不再追问。老栅栏和老石板告诉她,也许是蝴蝶太轻盈,像岁月无声,像回忆缥缈无踪;也许是蜜蜂太吵,促花瓣凋零,像机器轧断了曾经。

某年六月的一天,云淡风轻。

丹丹坐在绿地上,黑发飘成一面旗。腿边小草随风起舞,蓝色鸽子花粉白牵牛花黄色苦麻子串联成花团锦簇的星星。

在这远离城市的角落,丹丹感觉自己被无限放空,曾经的痛彻心扉如今只剩一副瘦骨棱棱的屏风。

“妈妈,白蝴蝶!”身后清脆的童声叩响了耳鼓。没有应答,估计那位母亲也在神游。“跟爸爸来。”一个深沉厚重的男声陡地震到丹丹的神经。丹丹有些迟疑,又有点惊惧。两只翩翩的蝴蝶擦着她的鼻尖掠过。

“姐姐,别动。”男孩的声音再度响起。丹丹扭过头,发现男孩正蹑手蹑脚地竖起食指说“嘘”。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子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满脸慈爱像流淌的花蜜。“胡须也白了啊。”丹丹想着,淡淡的哀伤像荆棘刺进心脏。

蝴蝶当然不会停在那里等人捉的。男孩懊丧地跺着小脚。草丛里蓦地蹦出一只蚂蚱,黄色“盔甲”像极了丹丹梦里的栅栏。男孩捏着蚂蚱,男子搂着男孩,一起走开了。身材小巧的中年女人依偎在旁,一家三口的背影在太阳烘烤下虚虚跳跃着,像渐行渐远的萤火。

那人到底没认出丹丹,因为丹丹的黑发同时化作一面口罩,遮住了她颤抖的嘴角。

几年后,也是六月,柳绿花红。

微风拂过月季花丛,熏香的气息陶醉了栅栏的迷梦。一个小鬼倒腾着一双细腿,蹑手蹑脚追逐着两只白蝴蝶,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不远处长椅上,四只相亲相爱的脚像睡着的藕,质朴而生动。脚看着宽肩膀的老太搂着大腹便便的女儿,灰白的发和乌黑的发像泡沫交融。

“妈妈,咋全是白蝴蝶?”男孩细声细气地问。母亲笑了,看看自己的母亲——老太也笑了——“那是菜粉蝶。”“它们吃奶粉吗?”孩子又问。“它们吃菜,它们原来是菜青虫。”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注意孩子已悄悄跑远,滴滴汗水从孩子额角飞到朵朵喇叭花上。

夜里,月色笼罩着粉红月季和黄色栅栏,罩着老掉牙的石板,还有白天那个男孩。男孩头枕在母亲膝上,呼扇的眼皮像蝴蝶的翅膀。“妈,弟弟啥时出生?”男孩的话像闪动的水波,又像猫咪的呼噜声。“快了,”母亲拍拍他的脸,说:“睡吧。”

他们都没发现,此刻,一只巨大的白蝴蝶竟安安稳稳地伏在客厅一角,目光温润,姿态雍容。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一个安静的男子正专心削着苹果,一圈圈儿果皮倾泻而下,像层层旋转的楼梯,又像传说中的白蝴蝶用轻灵美好点亮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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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4

标签:蝴蝶   月季   石板   栅栏   月色   粉红   黄色   母亲   男孩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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