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不通，此路又不通

女儿离开扬州前两天，推荐我去运河边的某一段散步。她自己前两天无意走到过那里，感觉不错。她以为我从未走过，热心地推介给我。

古运河段，还有我没走过的？去看看。

从通扬桥西侧，拐进南门外街再拐，便到了运河边。走到运河边前，有一个慈善的宣传标语，河边修了台阶形条凳。估计有过演出，这些条凳是坐着观赏的观众席。我没走过吗？没走过。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些。然走了没几步，记忆被唤醒了。

退休前，每天早上提前一小时出发，走路到单位。每天从大学路过街，穿过荷花池路，拐进这条巷子里。记得巷口有一家老鹅汤馆，经常在那儿吃一碗老鹅汤面条。吃饱喝足后，拐往河边。半个多小时的沿河边行走，空气清新不谈，最大的开心是能观察到一年四季不同植物最早的变化。

说起来，有六年多没走这条路了，最后一次走过这里，是一六年二月十七号早晨。河岸边的变化，巨大。这段路属于南门遗址的“番外”，河边的树，可能是旧有。地面上少有几株特意栽种的植物，不像遗址那边受宠。

早上上班经过，极少有人在这一段锻炼身体。南门码头的广场周边，跳舞、钓鱼、放生的人，各种各样，这一段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弃儿一般。于我来说，反而难得欣赏到难得的野趣和天然。

现在不是这样了。边上修了一溜半廊半亭的建筑物，配了木质长椅。弄出一块空间，供跳舞者活动。休息区域两边，各栽了两株大树。想象这组建筑，像大户人家的进门处，两棵树像院子里的绿植，屏挡外人窥视的目光。

野趣与天然，自然少了。几棵紫荆树怪异地开着串串紫花。带了叶子和春天干枯掉的花串。这是今年天气忽而高热忽而寒冷的原因。紫荆树没见识过这样的天气，乱了方寸。如同接到武则天的号令，在秋季开花，匆匆释放出春天的美。

路边一张长椅上，一对老人捉对厮杀。“车走直、马走斜，炮打隔子象飞田”。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象棋基础口诀。好像好多年没看到人下象棋了。曾经中学时，在十六个班女生组成的象棋兴趣班中，横扫众人，遥遥领先。工作后在单位，偶尔与同事下棋玩。婚后，两人经常厮杀游戏。婚后送他的礼物，便是一付不错的牛角象棋，一付云子围棋。围棋没学会，下象棋倒是乐趣多多。

从哪一年开始，没再碰过象棋？摇摇头甩掉回忆。两位老者显然是老对手，彼此知根知底。本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古训，看了一会离开。

不时有人骑车往外。女儿很奇怪地说，那天我走过时，路不通啊。我笑了。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虽然现在整修过、装饰过，一直通到南门码头是毫无疑问的。一边说，我一边告诉女儿，在哪个位置看到最早的婆婆纳。又在哪个位置看到长满小伞的蒲公英。

快到那座类似五亭桥的建筑了。建筑物四面都有题额，大多数人最多看到三面，临水的一面，不在船上经过，看不到。那天游玩古运河，在船上特意拍了一张照片，却角度不好，依旧看不出是什么字。

走到建筑物近前，真的通不过了。建筑物两边的小路与上去的通道，全部堵死。有人在往上爬的半道上，硬生生挖开一个洞，强行弯腰挤进去没有问题。但是，对面肯定也堵了，过去也没有必须的缘由。何况，从洞里钻过去，总想起那首“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进出的洞敞开着”的诗。

转身回头。以建筑物为终点，这里相对宽敞的活动空间，成了一个聚集地，一个老年人活动的乐园。聊天、下棋、打太极拳等，粗粗看看，活动种类真不少。因为时间已经不在最佳时段，已经有不少老人离开。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骑车外出者，应该也是活动成员。

世上的事，就那么有趣。换位想想，更有意思。走了多年的路，不知为了什么被人为堵死，不再是通衢的道。但是，特意为了走路，从南门外街拐到河边的人，估计少之又少。这个意想不到的断头路，竟成了老年人的乐园！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不过如此吧。

顺着河边往回走，没有走南门外街的回头路，而是从通扬桥下过去。天上升起一轮明月。满月前一天的月亮，与十五的月亮相差不多。远处的文峰塔满是诱惑地伫立着，好像等着我们。就这么走，走到文峰塔对面回头。

这段路，与小码头路平行。小码头里面，是大大的居民区。河边放了运动器械，方便居民们锻炼。一只鸥类鸟，展开宽大的双翼，从面前一掠而过。黄昏光线暗，实在看不清是什么鸟。目光追随鸟儿的影子，到高高的天空。

可是，路没了。走不到文峰塔所在的弯道对面。又是一个“此路不通”。可以走的，原来就是通扬桥左右各一段。这边，没有人活动。没有活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