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撷趣丨棉花垛

文/张福献 图片/来自网络

秋天到了。

绿油油的棉花桃子缀满了棉花枝头，棉花地里盛开着一朵朵雪似的花絮，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地里，犹如天空中的繁星点点。

娘把棉花柴从棉田里薅下来，堆放在打麦场里。种完麦子后，每天从清晨到黄昏，娘总是蹲坐在打麦场里，蒔弄着那一片棉花柴，摘下一朵朵棉花来，储藏在我家新屋子里。

渐渐地，棉花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如雪山一样，伫立在我家新房子里，看守棉花的任务就落在了二哥身上。每天晚上，他便带上几个伙伴，去新屋子里睡觉。

——棉花堆里可真是暖和！

——连被子都不用盖，软软和和的。

——城里人的席梦思，也不过如此罢？

哇，原来他们是把棉花垛当成床来睡了！二哥他们几个的话弄得我心里直痒痒。厚厚的棉花床是什么样子的？躺在上面什么感觉？我想象不出来，就缠着二哥，要去跟着他睡觉。

——不行的。二哥为难了，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为什么？我撅起了嘴。

——你忘了？你尿炕呢？二哥小声地跟我耳语着，我爱面子，他害怕别人听见。

就这样，睡棉花垛就成了我的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那时候，我经常梦到我在棉花垛上睡觉。厚厚的棉花包围着我的身体，我如同在天空中腾云驾雾，周围全是洁白的云朵，我在上面翻跟头，“竖蜻蜓”，打滚儿，然后再来个“蛙式跳”……我咯咯笑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云朵不见了，我依旧是躺在卧室的木床上，这使我失望极了！

——这棉花堆，见火就着的。

——万一？有人搞破坏，半夜扔进来一根“洋火”？

——算了吧。你以为你是个人物，对吧？斯大林，还是赫鲁晓夫？

娘早就叮嘱过二哥了，千万别往屋子里带火种。于是，二哥他们几个钻进棉花垛里睡觉时，都带着手电筒。这倒好！家里唯一的手电筒也被二哥带走了，我的心里更加向往那一垛棉花了。它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美好，或许，它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罢？

棉花垛是爹的狗皮大衣，是娘的大红棉袄，是东北人烧的土炕，是城里人的暖气片，是因纽特人洁白的，厚厚的，雪堆的冰屋，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山。棉花垛上，温暖如春；睡在棉花垛上，如同冬日里，雪原上奔跑的人们，饮下了一壶烈酒，身上热腾腾的……我又做起了梦。

细心的娘发现了我的心事，就在新屋子里铺了一张小床，让我睡在上面。于是，晚上睡觉前，我就钻进棉花垛里，感受着棉花垛的温暖，然后再独自一人，去床上酣然入睡，一觉到天亮。

躺在棉花垛上的感觉真舒服！如同沐浴在温热的浴缸里，周围浮起了一片白色的肥皂泡；又如长时间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感觉热腾腾的；也如九九艳阳天里，蹲坐在胡同里，屋檐下，晒起了太阳，身上懒洋洋的，也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或如故宫里的皇帝老儿，在脚边燃起一盆红红的炭火，屋子里便四季如春……

那晚，我在棉花垛上沉沉地睡去，鼾声如雷，雷打不惊。二哥他们几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拖到了床上，脱下衣服，塞进了被窝里。

太费劲儿了！第二天，二哥就向娘“弹劾”了我，不让我再去新屋子里睡觉了，条件是把他正在阅读的一本新书——《雷锋的故事》送给我。

书比棉花垛好！冬夜里，我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贪婪地诵读着《雷锋的故事》，那个冬夜不再寒冷了，一如棉花垛里温暖如春的感觉。

等我把新书看完后，就重新回到新屋子里睡觉去！我美滋滋地盘算着，吹灭了煤油灯。一丝困意爬上了脑袋，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简介：张福献，原名张慧峰，山东省成武伯乐一中教师。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南方文学编辑，中语参专栏作家，著有中篇小说《吉祥和他的伙伴们》，文集《童年撷趣》。有诗歌、散文和小说数百万字，散见于各网络平台。

壹点号 张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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