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祸胎》
作者:核融炉
在那被簇拥着的最高处,一声啼哭破开接天连地的雾,罗映柏的孩子经由她丈夫的手接生而诞下。丈夫满手鲜血地捧着那红色的小小婴儿,痛哭不止。罗映柏脱力躺下,望着天,怔怔想起两个月前的夏日午后。
两个月前。“阿姨,您放心,新生儿呕吐是正常的。宝宝在妈妈肚子里以及分娩过程中,难免会吞下一些被胎粪或者母血污染的羊水,刺激了宝宝的胃黏膜,就会引起呕吐,这是‘新生儿咽下综合征’。等过一两天,吐干净了就没事了。”新生儿科年轻的主任医生,俞远,此刻正耐心宽慰这位刚刚做了外婆的激动女人。
又细细询问了诸项事宜,求医者终于放宽了心,说着“谢谢医生”便离开了。暂时没有后续的病人,也到了午休时间。俞远刚松下一口气,又猛然想起家中还有一个不安分的祖宗。他眉头立刻蹙紧,一个电话打过去。
“大医生下班啦?”是妻子雀跃的声音。
俞远隐约听到了海潮声,佯怒道:“小柏,你又跑哪儿去了?这次是海滨浴场吗??”
天气晴朗,海水正蓝。夏日的午后,A市的海滨浴场正当宜人,大人们晒着日光浴,孩子堆着沙堡,不远处一对新婚夫妻在拍婚纱写真。海浪懒洋洋地爬上,轻拍了罗映柏的脚背,又慢吞吞爬下。她瞧着清泠的波纹一道一道经过自己的脚,深吸一口微咸的湿润空气,抚着肚子,轻声自语:
“宝宝,真希望你快快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妈妈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宝宝轻轻踢了踢罗映柏的肚子,像是回应。正憧憬着未来,又是一道海浪爬上又回退,这次回退得却迅即。罗映柏看着快速向前移动的道道波纹,不禁眼前发晕。
而下一秒,她的脚掌一阵酥麻,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突袭,但这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地震?!
沙滩震颤的那刻,她惊叫一声,脚一软就要摔倒在海水中。一双手及时从后面接住了她,“太危险了,知道吗?!”俞远紧紧搂住妻子,看起来相当生气。
“老公,刚刚……吓死我了……”罗映柏愣怔地看看他,又看看蔚蓝无波的海面和平静的天空,“刚刚是不是地震了?”
“哪里地震了,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真的感觉到了!”罗映柏又急又笃定。俞远只当她是轻微的产前焦虑,“好啦,你是要当妈妈了,太紧张,我送你回家。下午我还得上班。”
罗映柏没有理会他,仍盯着脚下的沙滩,回忆着刚刚那一秒。可她抬眼遍望四周,大家仍都是欢声笑语的模样,并没有一个人有异常。或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吧。
2
“老公,我到海边走走,就是想让宝宝放松一下,在家里太紧张了,”罗映柏看着开着车的还在生气的丈夫,开始东拉西扯,“海可是生命之源啊。”
“紧张的是你啊,小柏。”俞远无奈道,“你想散心,等我下班了我陪你去。医生工作忙,白天脱不开身。你白天在家乖乖的,不要乱跑,听吴嫂的话,好不好?”
“行吧,以后不会了。”罗映柏撇撇嘴,不想再听他啰嗦。
“你那杳无音讯的弟弟要是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到处乱跑,回来说不定要杀了我。他临走前可是狠狠威胁了我一番。”俞远揶揄道。罗映柏斜着眼看他,“哦,原来你照顾我就是因为我弟啊。”
“那当然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了他。这次他出去已经好几个月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秘密任务。”
罗映柏叹道:“做那一行的自然是这样。这几天我也总在想他。”
“可是进入22世纪以来,由于世界人口的大量增加,垃圾的产生也成倍增加,保
护地球愈发显出后劲不足之势……
“值得庆幸的是,这并没有阻止地球重返年轻的步伐,因为从上个世纪中叶起,地球母亲发挥了某种神秘的自净能力。今天我们请来了国内著名的海洋学家,来谈谈这种神秘力量,陈博士……”
罗映柏被显示屏吸引去了注意。堵车还有一段时间,俞远也随着罗映柏的目光看去。
陈博士:“……早在上个世纪10年代,也就是2020年以前,就有一个国际研究小组发现,在太平洋中部海平面下约2公里深处,存在一片异常的水域,这片水域的海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住,丝毫不会流动,不受洋流影响——要知道,即使是在深海也会有少量水的流动……
“这片水域在上个世纪中叶以后变得更加离奇,如同百慕大一般,没有任何船只飞机可以近身。一旦踏入这个禁区,无中生有的巨大漩涡就会将其卷入海底。这种漩涡甚至可以吸收一切信号,卫星拍摄下也只是一片晦暗。这使得对于该片水域的科研探索成为空中楼阁……
“但地球的神秘自净能力正源于此地。一个世纪以来,这片水域消灭了一半多的海洋垃圾,这是不容小觑的数量。极大可能这些垃圾是被卷入地心焚毁的。
“22世纪虽然垃圾排放量大大增加,但这种效率极高的自然机制处理垃圾的速度,远远快于排放速度,因此总体而言,海洋还是在越变越干净……
“关于这种神秘力量出现的契机,业界普遍猜想,可能与上个世纪中叶,该片海域上的人工岛核泄漏事故相关,但由于科研脚步受阻,人工岛也早已被漩涡吞噬,这一猜想暂时很难得到证实……”
……目前还不能确切解释这种离奇的现象,但可以肯定,这种海平面上升并非
由于温室效应……”
3
罗映柏正揣摩着新闻访谈,交通已然畅通,车继续行进。俞远若有所思,“你弟弟这次是去哪里执行任务的?”
“澳洲。离这位陈博士说的静止海域……很近。”罗映柏说,“说是召开国际气候大会,世界各国研究员都去了。可是,说起来我弟弟是搞国际安全的,派他去做什么?”罗映柏手搭着肚子,看着路边一排排快速向后退去的洋槐,心里忽然升腾起微妙的感觉。
俞远说:“自有他们的道理。你别操心了,养胎重要。明天别乱跑了啊。”
罗映柏反应过来,忙双手合十,“拜托,明天我还得出门。”
“你又要干什么?”
“上午要上准妈妈保健课,下午要去趟学校……”
“怎么还去学校?!”
“我好歹还是在读研究生啦,明天有贺教授的公开课,我不能错过!”
“我是管不住你,实在要去明天让吴嫂陪你一起,路上我送你。”
“好嘞。”罗映柏答应得爽快,微妙的忧虑感也抛诸脑后了。这时,大地再次震颤了一瞬。
“啊!”罗映柏惊恐地护住肚子,慌忙扶住车门。
“怎么了?”俞远一惊,连忙关切地转头看她。但在看到罗映柏慌乱的眼神后,
他无奈道,“不会又是地震吧?”显然,又是罗映柏独有的错觉。
“是真的。”罗映柏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早,罗映柏恹恹地去上准妈妈保健课。她昨夜没有睡好,一方面是肚子里的宝宝大了不安分,更重要的是,夜间她又感受到了一次仅持续一秒的地震。俞远和吴嫂都安慰她“不要太神经过敏”,把她一路护送到保健教室。以往此时,准妈妈们都兴致高昂地聊着日常,今天所有人都恹恹然坐在瑜伽垫上。
罗映柏打量了一圈,“该不会你们也……”
准妈妈们看着她,缓缓点头,“地震……”
保健课老师满腹狐疑,“刚刚一位妈妈跟我说,我还以为是她精神太过紧张。可是你们每个人都说有,这就奇怪了。除了你们,没一个人说有地震的。”
“虽说是地震,但每次都只有一秒钟。”一位准妈妈补充道。可以解释这离奇的现象。罗映柏不死心,又打开了微博。微博热搜依旧是各路明星的琐事,但当屏幕滑到最底端时,围在一旁的准妈妈们包括罗映柏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实时上升热点里有一条——“全世界的孕妇都说有地震?
页面更新: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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