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乡镇上的童年

如果说生命有什么值得惊喜的，那应该是童年——充满着欢乐与自由的气息。命运并没有优待或伤害任何一个人，只随着个人的命运而过着属于这个生命本该的生活，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飘在哪里就停在哪里，接着飘接着停。

而我，已到要上小学的年纪。大山里的学校要走1个多小时的山路，姐姐为此走过1年。作为母亲的心疼也不愿，加之老人们年岁渐大，操劳一辈子的身体日渐不行，便把我和姐姐分开，分别寄托给两个舅舅。并承诺每个月给300元高价生活费作为报酬。

那是儿时记忆里，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去。哭着闹着，如同被抛弃要去做祭品一样的恐惧和不安席卷而来，淹没了整个心灵。小孩子的心很敏感脆弱，或许小孩子的直觉是对的。我去到了隔壁院子里，三舅一家的镇子上。

那个时候的舅舅春风得意做了乡书记，舅妈是个文盲不识字，在家照顾上初中的表哥，和嫁人在家的表姐，还有一个比我小3岁的小外甥。

乡政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一栋5层高的建筑，前面是广场，进而1楼和2楼办事大厅，3楼和4楼是办公人员分得单元房里，住满了人。5楼则是整个政府的宣传和活动中心。

标准的1房1厅，而三舅因为是书记，多分了一间卧室，我与表哥便住在一个房间。舅舅卧室放着沙皮和电视，方便接待外人。而尴尬的是，休息的床也在一个房间里，继而并没有衣柜。衣服都晾在我与表哥住的房间里。表姐一家人则挤在一楼办公区腾出来的小房间里。

洗澡刷牙都是去到公用的卫生间。这便是我从小的噩梦，要去到走廊的尽头，昏暗的灯光去洗涮和上厕所。特别是夜晚要上厕所时，或者大人出去串门时，我时常憋尿而不敢去厕所，似乎那里存在着吞噬人的魔鬼。后来有其他邻居提议，可以买个尿壶。继而倒尿壶这个差事就落在我身上。

三舅的隔壁一家，则是另外一个叔叔，家里人都在乡下，继而独自居住。我时常去他的房间玩，毕竟一个人住一房一厅，视觉与空间上都显得格外的宽阔，人也会觉得舒服。他也总是乐呵呵的逗我，从小就胖乎乎傻呆呆的我，安静的显得尤其的特别。

可占着这个身份，我也会时常在学校不完成作业——不是因为我舅是书记，而是那时候的老师采取都是棍棒教育，胆子小的我，时常挨打根本听不懂老师再说什么。身上经常青紫一块地回去不敢说，偷偷哭，可看着其他同学被打的时候，我也会幸灾乐祸，觉得这次打的不是我——多像鲁迅先生笔下的人血馒头。

物资的匮乏和小孩子馋嘴无人管教，时常让我在路上捡东西吃；亲戚看见后呵斥无果，放了些零钱在挂着的大衣口袋里面，我便拿着这些钱，在校门口买些零食吃。过后又把剩余的零钱放回口袋。并不是每次都会有，后来我才知道，是表姐和舅妈，有时买菜放了钱在口袋换衣服忘记造成的。

儿时不多最快乐的记忆，就是盼望着什么时候过生日，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我才有独自属于自己的两个鸡蛋。平时吃饭，都是要让着其他人吃的。

母亲以每个月300元的高价让他们照顾，结果或许并没有理想中那么好，记忆中岁月里经受的磋磨和学校里老师的打骂，成了不多的童年记忆。可依旧要感谢这样的环境，让我有个地方成长。后遗症便是我变得更加的沉默和惊恐，抗拒所有人的接近和关心，每一份关心的背后，似乎都藏着深深的索取和占有。那些童年时候的焦虑和不安，在无数午夜梦回的时候侵蚀着大脑伴随着成长。

在成长的过程中，时常回想童年不多的记忆，常常让我痛苦不已。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真实的事件是否如同我记忆中那样的存在，还是我只关注了自己和封闭自己的世界，忘记了环境和其他人物。责怪亲戚太刻薄，感叹家庭太心酸或者怨天怪地为何如此辛苦？活着如此艰难。怨恨，责骂和不理解等等，似乎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原生的家庭。

在很多年以后的某天，我想起一个住在镇子山边成绩很好的女同学，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成绩好人也干净清爽。我时常在走廊尽头的洗漱台和她打招呼，她住在乡政府旁边的山后面。那一刻我似乎有些明白——那个时候她对我充满了羡慕。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们每天如同姐姐一样要走很远的山路来上学，他们家里也有弟弟要让着吃饭，他们在家也要承担很多家务，而她成绩那么好，是想多读书不至于那么早嫁人，书读的好一些，嫁人也不至于她吃苦。

我问自己：“如果，我一辈子都生存在那样的环境，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生活，我是否还会对此心怀怨恨和不满？我是否也会如同他们一样传宗接代的过完一生。如同，我们无法理解原始部落的某些生存习惯，无法理解某些国家特有的习俗和规则。”知识和眼界的打开，让我回首过往时，站在当下的认知和视野看待曾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