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泰院之殇！切莫让道路规划踏上“死胡同”

“ 韩国梨泰院踩踏事故是近年来最惨烈的大城市公共场所安全事故，在为事故遇难者深深默哀的同时，我们也需要反思下大城市快速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些弊端。如何统筹城市发展与安全，优化城市风险治理，已成为当务之急的重要课题。”

就在10月29日晚上，韩国首都首尔知名的梨泰院商圈发生了震惊世界的踩踏事故，截止30日下午，该踩踏事故已造成153人死亡，近100人受伤。

据悉，梨泰院是一个拥有异国风情的旅游商业街，其商圈核心是一条长1.4公里、宽仅4米的街道，拥有数不胜数的商店，还有丰富多彩的娱乐设施和美食餐厅。就是这样一条狭长的小巷，事发当晚涌入10万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庆祝万圣节活动，但最终在聚会过程中酿成悲剧，许多年轻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事发前一小时的梨泰院，熙熙攘攘的人流

通过查看梨泰院这次踩踏事故的现场照片，可以看出事发地点梨泰院是一条狭长的街巷，宽度仅4米，小巷两侧全部是商店和酒吧，没有设置太多的通道来进行循环疏散，造成拥挤的人流在这条窄巷子里堆砌。

人群被挤压进一条40米长，3米宽的小巷子内

而死伤人数最多的地方恰恰还不是梨泰院的主街上，而是从主街折角进去的一段40米长、3米宽的弄巷，弄巷的前面横着一道墙台，挡住了去路，使这里形成了一个死胡同。

当热情洋溢的年轻人不受控制般地大量涌入梨泰院主街道，其中的很多人就被人流挤进这条死胡同里，当这条死胡同被塞满人群时，外面不知情的人们还在不停进入，造成弄巷前排的人群被挤到，然后像搭积木一样往上叠上去。

死亡的人中，除前排少数是被踩踏致死，更多的是被挤压胸腔而无法呼吸，最终因创伤性窒息而死。

前排被挤压，甚至肢体都被扭在一起，而无法脱身

回顾过往历史，近三十年来，重大踩踏事故多发生在宗教朝圣、节日庆祝和体育赛事中。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是发生在1990年7月2日的沙特麦加的宗教朝圣活动，这次事故共造成1426人死亡。2014年12月31日晚，上海也曾因外滩庆祝新年发生踩踏事故，造成36人死亡的悲剧。

这些踩踏事故，基本上都有以下几个共同的特点：

1.人群从宽阔的场地突然涌向狭窄的通道，造成前方通道因大流量涌入而形成阻塞，后面的不知情的人群继续往前走，造成挤压踩踏；

2.队伍方向的前方突然碰到诸如河流、台阶等障碍物而遇阻停滞，后方队伍不知情继续向前进，造成挤压踩踏；

3.后方队伍误信“加速前进”的指令，加速向队伍的头部位置前进，挤压并推到前方人群，造成挤压踩踏；

而我们回顾下发生在上海和首尔的两起恶性踩踏事故，还可以发现几个特点，事故发生的地方均是闹市区街巷（首尔是旅游商业街区，上海是外滩旅游区），发生的时间节点均是节假日（首尔是庆祝万圣节活动，上海是新年迎新活动）。

作为同处东亚文化圈的两座城市，诸如此类大伤亡的踩踏事故，为我们的城市管理敲响了警钟：我们在应对大型聚会活动时的客流预警和安全处置方面暴露了很大不足，存在不少弊端。但是逐诚认为，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们在城市的发展与建设过程中，盲目照抄、生搬硬套欧美国家的城市化发展理论，没有因地制宜，结合国情去合理规划和建设一座城市的基础设施，长此以往，只会弊大于利，危害极大。

上海是因为大流量人群在经过阶梯时踩空而摔倒，造成众多的游客被压死在台阶上；而韩国本次事故，则是街道之间没有过多的通道来疏散人群，反而一些通道是死路，人群被逼进这种死胡同里。从两次踩踏事件可以看出，上海在广场和大通道处设置过多的台阶阶梯，首尔对主商业街未做毛细血管的延伸，没有建设和主街垂直并畅通的次路辅路。

外滩的阶梯上，成了修罗场

阶梯和死胡同，最终阻挡了人们求生的去路，城市建设的管理者们应对此负责，他们在对城市道路和公共活动空间规划的短视行为，未做到以人为本、结合国情市情，对城市进行合理的规划建设，最终酿成惨剧。

由于东亚地区地少人多，区域失衡，市区狭小且集中，欧美国家地广人稀，且发展早已定型，城区建设形成了固定框架，而无法推倒重建，只能做精细化开发，但是我们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因此我们的城市在建设规划过程中更要结合实际情况，按“大容量，大畅途”原则来实施道路基建。

就像路侧阶梯和死胡同这种不合理场景，很多时候是完全可以避免，但是实施时，不愿舍弃，刻意为之，暴露出一些城市在道路和商业街设计上的一些弊端，例如：

1.过境道路和城市道路相结合，甚至都没有做主辅道设置。这使得过境车流汇入城市通勤的车流中，造成道路拥堵，尤其过境车辆以货车为主，其经过繁华的城市道路，带来较大的安全隐患；

2.盲目坚持“窄马路、密路网”的城市道路布局理念，最终让道路交叉口更多了，红绿灯更密了，使得城市堵上添堵，降低通行效率；

3.滥用单行道规则，使得单行道的设置未带来明显的通行提升。单行道是在城市因现有“窄道路、大车流”被框住定型后，在道路结构稳定基础上做的管理方案，并不能够使原本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畅通；

4.商业核心街区单一化发展，使得城市的商业过于集中化发展，容易形成“单核碰撞”，造成商业街及其周围街区过度拥挤，不利于城市的合理布局；

5.商业街道路未考虑承载量，将道路两侧全部开发为商业用地，造成商业街过度拥挤。事实上，商业街需要适当留白，用作广场和公园设施，增强商业道路的蓄水池功能；

6.很多城市的商业街仅是一条街，没有和周围的路网做好通道链接。事实上商业街发展应该由“街”向“街区”转变，打通周围道路，形成一个循环的街区，加速人流和商流的流通；

7.消防通道阻塞及占道经营，这算是我们的特色，这块更要改善，消防通道就是生命通道，任何商业设施和商业街区都要预留足够的消防通道。

我们以湖南第二大城市，株洲市为例。其老城区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名叫钟鼓岭步行街。钟鼓岭的两端分别连接多个购物中心和火车站服装批发市场，占据城区最繁华的商业核心地段，街两侧商铺林立，全是餐饮、购物、娱乐消费的商家。每当夜幕降临，街道中央位置整齐地摆满两排流动的美食小吃摊和卖各种生活必需品的摊位，此时的钟鼓岭又多了一道“夜市美食街”的身份。

但是钟鼓岭步行街的门庭若市的背后，存在较多的隐患。原本就拥挤的道路中摆出两排的摊位，中间供行人通过的过道仅有2米。两侧的摊位，也没有设置多余的出口，让这条过道形成单一通道，而南北两个方向的人流混行，购物吃饭、拍照打卡的人会停留，匆匆通过的人会加速前进，人们摩肩接踵。

同时，为保证步行机的行人通行，在街道的两端都设置栅栏进行硬隔离，虽然有效阻隔了机动车混入，但是为行人通行增加一定的阻碍，增加了安全的隐患。最重要的是，如此人流繁华的一条街道，却没有配置一定的安保措施，整条街道上没有巡逻人员巡视，也没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钟鼓岭街道中间位置设置了两排摊位

钟鼓岭街上的小吃摊位

疫情常态化管控下的步行街，人流依旧巨大

当然株洲在城市商业街的规划设计上也有十分可取之处。离钟鼓岭300米处JOJO街，宽敞明亮、充满年轻元素，更是做到与其主体购物中心——大汉悦中心，有机融合，增强步行街的立体购物体验。

时尚的JOJO街

而另一个例子，则来自浙江省的温州市。作为浙江南部的经济中心，温州的商业步行街五马街，同样人声鼎沸，商业氛围浓厚。但是和钟鼓岭在设计理念上有很大的不同，整个五马街街区的核心是五马街，但是与其平行，相距50米的纱帽河人气和知名度亦旗鼓相当，有效分担五马街的客流。且和五马街、纱帽河垂直相交的小弄巷全部打通相连，将两条主街的人流通向周围街道，形成街区的畅通和循环。五马街没有为兜住客流，封死区域，而是转变为开放式街区，引入更大的客流。

五马街街区

不像钟鼓岭步行街，一条街肩挑所有步行街的功能，整个五马街区每条街道的角色定位清晰，五马街就是卖大众服装的地方、纱帽河则是女装集中营、五马后巷则是小吃街，周围的各种巷子均有其角色定位。像这样，街道的功能不盲目叠加，既有商业步行街功能，又有小吃街功能，适当分流，提升管理的效率。

还有一点区别，五马街的街面非常宽敞，道路中央采用花盆+座椅，将街面一分为二，在步行街上实现双侧靠右行走。虽然太宽的道路，会缺乏一定熙熙攘攘的氛围，但是在安全性和节假日客流上留出富余空间。

宽敞的五马街

我们再回到韩国梨泰院的这次事故上来。据悉，这次万圣节活动，是韩国第一次在疫情期间解禁如此大规模的聚集活动，因此吸引了大量游客涌入梨泰院。而首尔当局显然缺乏有效的应急预案和保障措施，最终在事件突发时，没有及时的干预，将灾害和损失降到最低。

而灾难来临之际，传闻周围幸免于难的年轻人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继续在附近徘徊，影响了救援的进度。如果这是真的，韩国青年人对周遭生命的漠视令人发指。

这对我们有很大的警示作用。后疫情时代，人们会报复性聚集活动吗？参加聚集活动遇见大流量人流时，我们该如何避免踩踏事故的发生？如果人群里有发生踩踏后摔倒了，如何紧急避险？诸如此类的问题需要我们一起思考。

1.加强对民众预防灾害处理能力的教育，提高安全警惕性和应急自救能力（例如活动现场人流量极具增长时，需要做好防御性措施，用双手往前撑开，以确保空间，避免胸腔挤压而引发窒息；如遇摔倒，则及时双手抱头，卷缩成一团）；

2.设立预约制，按照活动场地的承载量调节有效客流，超出客流警戒线，提前预警，并同步限流；

3.大型活动需动员社会各方力量，采用天眼空巡和安保地勤，布下“天罗地网”，形成合力，保障活动安全有序（上海在大人流量处采用武警人墙的作用非常有效果）；

4.大型活动应提前组织应急演习工作，制定应急预案，对保障服务能力进行查漏补缺；

上海节假日的人墙（图片引用知乎“长弓玄刃”）

为人民服务（图片引用知乎“长弓玄刃”）

个人认为，今年发生在株洲的一件事情，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株洲本土知名的百货商场——株百，为庆祝店庆，同时为了回馈多年来支持和关爱株百的顾客，在市区江畔举办“株百之夜”的大型活动，更有重头戏无人机表演。但活动参与的观众数量远远超出预期，由于缺乏预估，没有组织有效的安保维持秩序，举办场地及其周围陷入交通瘫痪，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为安全起见，株百无奈选择终止表演活动，让等候多时的市民观众扫兴而归。

后来在各方支持和协调下，加强现场管控和安保措施，补上了迟来的活动表演。结合这次梨泰院踩踏事故，相信当初不理解株百做法的市民，更能体会株百守住安全底线的社会担当。

株百道歉信

韩国梨泰院踩踏事故是近年来最惨烈的大城市公共场所安全事故，在为事故遇难者深深默哀的同时，我们也需要反思下大城市快速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些弊端。如何统筹城市发展与安全，优化城市风险治理，已成为当务之急的重要课题。

城市的规划与建设是一门精细活，是长久坚持才能形成一座城市的风格，城市更是一座不动产，需要一点点添砖加瓦。如果盲目运用未经推敲的方案，不切合实际、不论证发展，落地不合时宜、不合规则的建筑，会让城市陷入长期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