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放羊的时光

在故乡，我四岁时，小叔从畜产公司买了几只羊羔，并给我做了个木把上绑着皮条的鞭子。

于是便开始了我的放羊生涯，每天太阳露出笑脸时，便赶着几只小羊，步行约三华里去如今的公园里。那时还没有公园，原来叫北城墙，那处的黄土坡高低蜿蜒，坡上长满绿绿的青草，并还栽着错落有致的多种树木，羊儿在草地的坡面上时而欢快地窜蹦跳跃，时而低头在啃咽着那青青的草儿。

每在此时，我便四仰八叉的躺在树荫下，双手垫在头后，仰望着蓝天，去揣测那白云变化的虚幻，凭着一颗幼儿心理和丰富的好奇去铺开对未来的遐想……

日复一日的流逝，羊儿成长的很快，它们已与我相熟相知了，手中的鞭儿我几乎没用过，每次回家时，我下达口令后，羊儿们便尾随在我的身后潇洒而归了。

我们那代人，幼少时帮家庭干点谋生的活计，确属比比皆是。正像样板京戏“红灯记”中李玉和夸铁梅的唱词那样：“提篮小卖，抬煤渣，担水劈柴全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论其生存能力和面对困难的坚强，如今之晚辈则是望尘莫及的。从小的磨练将会是一生的无价财富啊！…….

有一天，在山坡放羊时，我透过树丛的隙间，突发现，在黄土坡凹处的很浅的洞穴中，有一对穿深蓝色外衣的男女，背着挎包，行为诡秘。那个年代是很讲“阶级斗争”的，其社会教育是深入民心的，观此情况，顿觉毛骨悚然，急赶羊回家，一口气便把所见之事，向奶奶做了描述，并催她赶紧找公安。而且很执著的认定，那两个人绝对是美蒋特务，那挎包里肯定是电台。

当奶奶听完我气喘吁吁的叙说后，她笑着说：“傻孙儿，你这是看抓特务的电影看多了，人家是啦对象的”。

幼年的我，哪会理解什么是啦对象呀……

五岁那年的冬晚，父母要了辆黄包车，硬把我塞进车上，车启动时，我的那几只情同哥们的羊儿，便哀声咩咩的闻讯而至，当我回首望去，在月光与羊儿眸的对接处，我分明看到了扑闪的泪花。羊儿在追着黄包车远去的绝尘……

一年后的冬季，我回故里省亲，未进家门，便直奔垒得羊圈而去，然已是圈空羊去，经追问其踪，获悉，羊儿们卖了，其中一只是在小叔当兵前，为他践行时，便把它屠杀了。院中小伙伴宁宁悄悄地告诉我，在杀羊儿时，它哀哀的颤叫着，眸子里淌着带血的泪花……

那时，在我年幼的心灵深处，便埋下了一丝对小叔的怨意，以至好多年我都不愿搭理他……

多年以来，我几乎是不食羊肉的，其亲朋知我乃少数民族，却为何不吃羊肉呢？他们即使想破了脑壳也是不会想到的，这“天机”不足为外人道也！

每当我见到羊群时，便会想起童年放羊的时光，那绿绿青草的北城墙，那与羊儿的朝夕相处，那追随我月夜下的簌簌泪花，那哀鸣的咩咩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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