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汉口江滩

童年时的汉口江滩

武汉江滩,是世界瞩目的美景,记录着英雄城市的骄傲。这里我仅想用儿时方言,回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汉口江滩。

五十年代汉口江边(现沿江大道,取自网络)


小时候,汉口有两个位子,是我“屋里”(方言,意为“家里”)大人最怕我们伢们自己跑去“”的地方:一是铁路外(一直到我进初中,我还以为那是荒蛮不毛之地,到我读书时,我才看到学校后面就是菜地,不远就是罐子湖),二是江边(主要怕我们“掉到河里去了”)。

到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大姑妈把我带去江边玩过,算是开了洋荤,那果然是我们“伢们”一见就喜爱上的地方。

四年级(1953年)时,我爷爷归天后,(即祖母)还把我带到江边看过“爷爷每天打拳位子”。原来也和我(后面要说的)放风筝地方差不多。

随着我的长大,加上父母忙着上班,以后“屋里”对我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加上老通成已在汉口显目亮出“国营”大招牌,一直“照护”我的豆皮二王曾延林哥自己也忙不过来,他再不好为了我这大个伢还去请假。所以我上学、放学(学校离家不远,在隔两条马路的合作路五女中附小)都是自己来去(ke),不要人接送了。

这一来,放学后,我经常会找个由头(理由出去“自由活动”,于是回家晚点(die)成了常态。这里我表现出从小就有的“工程师头脑”,哪怕下雨去同学家里鬼混,我都故意每天、有事无事都玩、甚至熬、到差不多的时间(大约四点多到五点前后)才回家。不过心里记得:哪怕绕道、也要去到大智路口中山大道的转角“现身”,这样可以让守候在公新里口等我回家的“太”一眼就能看到、放心。

还不到十岁,我都能做得衣无缝,算不算“早熟”?

1953年的春天开学后,迎来了放风筝的季节。经延林哥趁休息买来风筝、带我去合作路——天津路口的江滩教了我一两次后,我这天生的工程师脑壳不仅会了方法,还马上l领悟了“王字形”风筝的比例重心特点(不过那时不知道这些专业名词),开始自己劈竹子,绑架子,然后小心地贴桑皮纸,最后用“细索子”线绑好三角形的“胸线”,然后粘上两根两指多宽、一米多长的桑皮纸条做尾巴,解决重心平衡,做成风筝。

然后预备一(可用于缝纫机的) “坨子线”,捆紧“耳朵筘子”,等放时,将其扣在风筝胸线上,就可以开始“放”了。

初放时,是要有个人帮下(ha)忙的,让他捧着风筝在几米外,等自己这边开跑时,他就撒手。所以一般都不是一个人去。况且因为买风筝得花铮铮角把钱,很少有同学有我的家庭条件能舍得买,因此我不缺助手。我记得到星期天,就有我们班的黑皮、假姑娘伢、撇耳朵、夜壶(音“叶五”)、还有二班的小癞痢壳、大麻子、酱油麻子……(当时诨名比真名容易记,加上完全不懂人格尊重和什么隐私,平时都直呼其“名”,真名还真不记得了),他们会几乎同时在合作路口江滩上出现、自动聚集。

其实那时合作路的灯光球场、鄱阳街口的文化宫地盘都蛮大、也够放风筝的,但是因为不许去放,我们只好去江边。

江边放风筝的伢们还真不少。

只要放稳了,飞上去了,就开始将线坨子从两个手指中让线哗哗放出去,风筝自己会往天上“扯”。看到升速慢了,就适当。这时小朋友们会欢呼,然后一个个等在我身边,好给天上的风筝“打电话”:就是拿在地上捡的香烟盒子,取半个、将中间撕个小洞,穿进线坨后,扯一下线,它就会自己顺着风筝线飞上去。自己这边手一下又一下“扯”、让它一步又一步”升“(音),一直会飞到风筝的耳结扣。而且,不管“电话纸”飞到没,只要风足够大,可以接着“打”第二个、第三个“电话”、直到看到风筝线快“撑不起”(方言“”不起)了才住手。

不过到了夏季,风小了、天热了,满江滩的风筝队伍会自行减少和消失。开始有伢们在没有停泊渔船的地方游泳。但我和我的同学当时都没那个胆子下水。我们只是找扁平一些的石块(破瓦片也行)对着江水打水漂玩。抛出后就跟着数,比赛谁的漂漂蹦得远蹦得多。

江滩不时也有背着一个大嘴巴冰棒瓶(敞口保温瓶),一路喊着“美的牌冰棒、雪糕唻”的半大小伙子和女人不时出现,见了有人走近就忙改口“冰棒三分,雪糕五分”。我们一般舍不得吃雪糕,会各顾各买冰棒吃。不过偶尔也有家庭条件好的姑娘伢吃雪糕。

到夜暮降临,江边会陆续涌来很多人占位子:讲究的,搬来竹床,甚至用条板凳搭双人竹板床,“怀的”(穷的)直接在沙滩上用席子搭地铺乘凉,享受(对于炎热的汉口,这个词一点不夸张)江滩之夜。

别以为江滩大,来晚了的还常找不到位子,至少找不到好位子。真睡在床阵当中位置了,网上起夜窝尿(sui,撒尿)就太不方便了。

在高小,江滩又第一次让我对它的爱意中产生了敬意

那是1954年:31小(现鄱阳街小学)的我们班主任刘玉兰老师带上我们全班到江滩,参观英雄的防汛大军抗洪场面,只见他们一个个赤脚裸臂、晒得黢黑,遍体污泥,累得粗气直喘,但为了城市150万人的安全,他们从不退却和停歇……

伟大的城市,给我们小学生展现了什么是为了民众,什么是钢铁长城,什么是英雄无敌

防汛胜利后,武汉雄伟的江堤也很快建成了。我们每到江边,常高兴得就把江堤当大路、一段一段地、在上面跑向目的地。

我开始和班上的同学天天去江边(现滨江公园位置)打小皮球了。那是一种微型化的足球,球是大约两三毫米厚的橡皮做成的、空心充气的,只有大人的拳头大。找到一块空地打球时,球门就用两个书包搁着就形成了,宽度由对方跨三步定(会使劲跨“大点”,跨音ka)。规矩和足球差不多,只是时间随意(谁都没得表)。没有裁判,犯规靠彼此的公认,有分歧时就会比哪边喉咙大

我们班男生自发组织的小皮球队很厉害的。我因跑步速度不行,只能被安排打“摆客”(后卫),因为我能勇敢打“驰胯子”(chi,倒地伸腿救球,胯子),很受我们班打得最好的队长“铁胯子”称赞。

我常想,要是我们班小皮球队员都进国足,没准世界排名会提前。

有天,我们踢得太晚,把我的太(奶奶)急坏了,她破例去店里叫了延林哥、丢下豆皮锅去找我。延林哥到学校了解了个大概后,就果断去沿江找,一直找到粤汉码头,居然找到了我,并居然把十一岁的我放到他肩上,还给我买了根雪糕,将我一直扛回了家。

我记得那天妈妈了我一嘴巴的(注:一耳光)。

武汉江滩也是我们学习自然课时采标本石的地方。几十年后,我参加工作了,刚到达丹巴云母矿时,一下车,看到大渡河畔遍地散落的云母石,脑中急速涌出的竟是童年的汉口江滩捡到第一块有云母影子的花岗石的地方。

最让我“获利”觉得“过瘾”的,是读初中时。

在享受了在六中后面菜地的水沟摸鱼、并且开始学会了在罐子湖唰䱗子(方言刷川子)、钓喜头(鲫鱼)后,记得是57年夏初,我带着妹妹先恢和萌萌(曾卓女儿)到江汉关跟前(记得高头、底下都有)的、伸进江滩的“高坎子”岩沟荡子(不记得方言怎么说)吊黄鳝(黄颡,其实不是鳝鱼,是无鳞鱼,它有两根很刺人的鳍和尾巴,一条大约有二三两到七八两,喔,我说的十六两制)。那黄鳝鱼不停上钩,两个妹妹不停在一边拍手、欢呼。那天钓了十几条!

䱗子

黄颡

回家后,奶奶破例红烧来给我们吃了。不像以前,我钓的摸的川子鱼、喜头鱼(鲫鱼)数量多时,她会送给保姆。少了,就喂猫子


以后我又去江边的洼沟钓过两次。

我们英雄城市的美丽、世间无二的江滩,现在已经是游人如云的“江滩公园”,但即使是当年那贫瘠的岁月,它也给我留下了无比珍贵的记忆。

1968年和小妹蕾蕾在江汉关

2015年,我们毕业半世纪后大团圆的武汉工学院(全部“七零后”了)同学们,专门一起去游玩了江滩公园。

2015年汉口江滩


最后回到普通话,展现我2018年创作的一首歌《江滩之夜》的歌词:


晚风轻轻抚江滩,

月光静静照武汉,

两江汇合东流去,

铁桥飞架龟蛇欢。

沿岸灯火望不断,

极目楚天如画卷。

啊!啊!

诗意浓郁江城美,

怎不叫人流连忘返?


回眸千年诗句美,

黄鹤晴川知音随,

行吟高抒报国志,

历尽万难志不摧。

三镇英烈前赴后继,

千秋伟绩永光辉。

啊!啊!

美丽武汉旧貌新颜,

愿你再登世纪之巅!

武汉江滩旧影(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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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9

标签:汉口   江滩   冰棒   武汉   放风筝   雪糕   江边   方言   位子   风筝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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