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没领证未婚夫去世，我决定认婆婆当妈，一起养大腹中孩子

上午的妇产科门诊一片繁忙，产检的孕妇或坐或立地等候着，药欣萍在办公室忙得不亦乐乎，忽然等候区一阵骚乱，有人喊道：“有孕妇晕倒了。”

医生和护士们涌了过去，几个男家属帮着她们把晕倒的孕妇先搬进胎心监护室。孕妇宫缩严重，胎儿心跳异常，药欣萍急忙处置，注射了硫酸镁注射液。药欣萍让护士监控她的情况，自己又回到了门诊。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护士过来说孕妇醒了，但是情绪特别不稳定，哭个不停。

药欣萍走进病房，孕妇躺在床上，面如死灰，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窗外，泛红的眼角留下了刚哭过的痕迹。药欣萍看了看孕妇的围产手册，梁胜楠，孕期10周。

“妈妈的情绪会影响到胎儿发育的。”药欣萍说。

梁胜楠缓缓地转过脸来，干裂的嘴唇张合了半天，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我老公走了……”话音未落，她又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捂着小腹，皱起了眉头。

药欣萍忙拉住她的手，“放松，放松，想想肚子里的宝宝。”

梁胜楠大口呼吸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滚，只言片语从她紧咬的牙关中吐了出来，“他救了三个娃，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命啊！”

药欣萍决定将她转入病房，住院观察。她没有别的家属陪着，药欣萍帮她去食堂打了些饭来。从食堂回来，梁胜楠病床前多了四个穿着军装的人。

梁胜楠的爱人任辉是名现役军人。他在准备见梁胜楠的路上，偶遇三个落水的孩子，当他把最后一个孩子推向岸边的时候，自己再没有力气挣脱漩涡的束缚，沉入水中。三天后，人们才在下游找到了他的尸体。梁胜楠在本地的新闻里才得知爱人已经离开了世界。

“或许我就不该催他办结婚证，他要是不回来，也就遇不上这事。”梁胜楠搅着粥，哑着嗓子说，“他都不知道我怀孕了。我还想着过两天见面后，给他个惊喜。现在……”她又啜泣了起来，“我这孩子还能留下么？”

“你家里有没有亲人能过来陪你聊聊？”药欣萍问。

梁胜楠摇摇头，“我爹妈早就没了，要不然也不会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

药欣萍拍拍她的手，“没关系，这两天我给你打饭。但是你要好好休息，对自己好。”

梁胜楠的状态平稳了许多，药欣萍买了些橘子，给梁胜楠送过来。

病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没等梁胜楠说话，门被推开一个小缝，一张沧桑的脸探了进来。

梁胜楠盯着那张脸看了片刻，嘴唇喏喏地喊了一声，“阿姨？”

老妇捧着一个牛奶箱子，身后背着大黑包，满面灰尘地走进病房。她把牛奶箱和背包放下，远远地站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梁胜楠，嘴唇动了动，手抹了一把眼睛，憔悴的脸颊抽着嘴角，想要扯出个微笑，可嘴角刚咧开，两行泪就落了下来。

“阿姨，你怎么找到这的。”梁胜楠刚想撑着胳膊坐起来。

“别动……”老妇冲了过去，伸手想扶住梁胜楠，可雪白的床单衬着那双手那么脏。她的双手在空中定格，见梁胜楠坐稳了，才收回手去。“我问了小辉的战友。赶最早的一班火车来看看你。”

任妈妈叹了口气，说：“这话我必须当面和你说……”

“是孩子的事吧。”梁胜楠垂头，摸了摸腹部，“想让我留下。”

任妈妈一愣，马上说：“你不能犯傻啊。这孩子不能留。”

梁胜楠惊诧地抬头，瞪着已经干枯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任妈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要往前看，小辉是你的过去，他走了……”任妈妈哽咽着说，“你还在，留下这孩子是耽误你啊。”

“可是任辉没了父亲，也没了兄弟姐妹，以后你怎么办？”梁胜楠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任辉的，流着他身上的血，是他在这个世上活过的证明。我活着，我记他一辈子。将来我死了，我希望还有人记着他。”

“真是个傻妮子，和小辉一样傻。”任妈妈叹了口气，“他小时候看小人书，点着书里的关云长问我，为啥几千年了还有人能记住他。我说关二爷是英雄，老百姓就记得。”任妈妈嘴角翘起，死灰一样的脸上泛出些生动的模样，“小辉说他将来也要当英雄，让大家都记得。”

任妈妈笑着抹了一把眼泪，“我哪知道他真的当了回英雄。”她拿出手机来，点出几张照片来，坐在梁胜楠床头，一起看着。

照片上三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任辉的遗像前恭敬地鞠躬。“这三个娃，还有他们的爸妈记得住小辉。他们还管我叫奶奶哩，说要照顾我。”

又一张照片，任辉的照片被挂在了墙上，合影的都是他的战友。“这是小辉连部的荣誉室，以后部队来了新人，都会认识小辉的。县里还要给他发‘见义勇为’的证书，他还上了新闻。”任妈妈转头看向梁胜楠，“谁都不会忘了小辉的，可你应该忘了啊。”

梁胜楠看着手机中的任辉，喃喃地说：“可是我想留下他。”

还没领证未婚夫去世，我决定认婆婆当妈，一起养大腹中孩子

“妮子，你头一次来我家我就认你当我女儿。任辉七岁没了爹，娘家婆家都靠不上，我只能自己把家撑起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多难，别人说你不信，我说的你要相信。”任妈妈说，“有一年家里房顶漏雨了，我把油布铺好，结果从梯子上滑下去，腿给摔骨折了。我疼得一步都走不了，坐在雨里哭，小辉从屋里举着斗笠跑出来，又摔了一跤，破斗笠划破了他的嘴，流了好多的血。我当时只想，早知道他爸会死，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跟着我活受罪。”

任妈妈拉过梁胜楠的手，“你本来和小辉也没有夫妻的名分。现在孩子还小，流掉吧，你得为自己活，别背着任辉活一辈子。”

“那你咋办？”梁胜楠望向任妈妈。

任妈妈红着眼圈，挤出点笑容来，“你不用管我呀，家里有鸡呢，前两天还买了只母羊，肚里还怀着个羊羔子呢……”

“妈！”梁胜楠打断她，“那这辈子谁还记得你呀！”

任妈妈一怔，老泪横流，她抽搐着嘴角，呢喃着：“妈这辈子就瞎活了。你可不能，别走我的老路。”

“你不想把修房顶的故事讲给孙子听么？”梁胜楠哽咽着问，“你不想把任辉的故事讲他听么？你不想让孙子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么？”

“我怎么不想？”任妈妈哭着说，“可是，妮子，你叫我一声妈，我不能坑了你啊。”

“我是个从小没爹妈的孩子，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任辉来过这世上的见证，也是我俩好过的见证。这世上，这孩子就是我和最亲的人了。我俩是没领证，你没了儿子，不知道愿不愿意收我当个姑娘？陪我养这个孩子？”

任妈妈盯着梁胜楠，像是第一次见她，“你真要把小辉的骨肉生下来？”

梁胜楠点点头。“你要不养，我就养……”

“我养！我养。我养……”任妈妈的哭声淹没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面依稀能听到“小辉”的名字。

药欣萍悄悄退出病房，回到值班室。一会，任妈妈敲门，探头进来，“药大夫，胜楠说这两天都是你陪她的，”她塞给药欣萍一个红包，“您收下。”

“不用，胜楠都给我钱了。”药欣萍拒绝道。

“那……拿几个鸡蛋吧。”任妈妈说，“这是我在村里收的土鸡蛋，和吃饲料的那些不一样，我抱了一路。还说她小产了，给她好好补补呢。”

“那就给她和孩子一起补吧。”药欣萍说，“她情绪不稳定，前两天还有先兆流产，你要是能多陪陪她就再好不过了。”

“嗯。等她出院了，我把村里的事交代交代就来这里了。”任妈妈说，“这次部队领导把小辉的东西都交代给我。我才知道他已经买好了婚房，我和胜楠就住到一起。”

药欣萍点点头。“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七个月后，梁胜楠诞下一女，母女平安。药欣萍收到了梁胜楠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照片，任妈妈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奶娃娃微笑，梁胜楠握着孩子的小脚。房间窗明几净，孩子的玩具散在各个角落，一片温馨。墙上挂着一张合影，依稀看到照片中有人穿着军装，笑容灿烂。（原标题：《一个不要孙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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