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木 通向天堂的驿站


身后的碌曲高原,黑颈鹤邀约数群候鸟,于水灵灵的玉带银帘湿地悠雅地旋舞,飞出一幅黄筌画笔再难描摹的生动灵性的《珍禽图》。眼前的若尔盖草原绿浪追着风,翻过一坡又一坡,一直追到了天际。跟累了的云朵,跌落在草地上,变身草地上行走的羊群。黄河从青海高原跳下来,昵在一侧的唐克玫红的黄昏里柔若无骨,突然如接到天神暗令般一甩头又折回青海,只落得“九曲黄河第一湾”最潇洒最决然的转身。郎木寺隐身离天堂很近的甘南,围砌深藏佛教故事的山岗栅栏,悄然经营着“天堂驿站”。

郎木寺,并非一座寺院,作为地名固定,源于“记得当年草上飞”的红军途经这里拍发的电报。准确的表述,一处藏于山谷里的高原佛国风情小镇。郎木,“华丹拉姆”仙女,至今守在镇西头的白岩洞。洞中长燃着信徒们的酥油灯,淡黄光里凝目,钟乳石上的仙女渐次清晰,仿如真容,慈眉低垂,翕动着嘴唇,仿佛在对眼前人嘉许,诫勉。圆润如珠的水滴,从洞顶晶亮地滴下来,溅声如寺院摇落的铜铃。


要来便来的夏,春天却将它挤得没有地方踮脚,春花这里一块浓,那里一块淡,照样贪婪霸住郎木寺,就连罅隙,岸壁也不肯放过。夏气嘟嘟地和春杠着,郎木寺没了夏的那些燥热,也少了春自带的那些寒意。高原圣洁的阳光是小镇闲不住的主人,不停歇地小心微刻花蕊,花香纷纷被洒了出来。不曾被寺院关住的礼佛焚香,前脚迈出院门,阳光揪住它一番烘晒,借风的力一撒,于是,馥郁的香芬里舒畅了散坐、轻步的众生。

云朵,郎木寺的标配,守着小镇安宁的秘密,只管在山岗上慵睡,天空落得个清朗,宽心地展晒靓蓝。风是云的好兄弟,摇醒云朵,拉它进郎木寺听听经声,云朵不忍拂了风的好意,又怕脚步挠了这方宁静,便伸动个懒腰,打发云影落进郎木寺,布一场光影斓珊之景。只有山雾淘气地跑出来,衔住炊烟,在小镇之上悬停,也给这方山水的传奇故事,制造开篇前的蒙太奇。

清泉一眼一眼,从岩缝里冒出头,贴着石头滑远,相互一照面,抱成清溪。细流合入白龙江,游出小镇游向长江,不敢使劲,只犁开郎木寺扁担宽的清泓,将两岸的人家一半留在甘肃,一半归属四川。小镇于水流慢转的经筒声里,不同风味的气息里翻动着日历。背着褡褂从巷道口拐出、抑或轻敲店门的那袭袈裟红衣,盖住了小镇的五颜六色,给郎木添上慢条斯理的安逸。唯有藏歌,从雪山、湖泊、草原捡来,在胸腔里发酵,冲决而出带血的嗓子,在街巷打马来回,听得我周身热血。

佛国小镇当然不是浪得虚名。格尔底寺安坐于镇西盆地,绿意衬着殿宇的红墙银顶。赛赤寺院掩于北坡半山,金顶的流光穿透苍柏丛林。法鼓之声彼此回应,将小镇带入有节奏的清静。佛殿、佛堂、佛塔,布局精巧,一木一石,细述匠人的建筑理念和艺术追求。当飞雪用它浆洗了大半年的洁白风衣,盖紧捂严小镇,天地茫茫静默的白银。几声钟鼓无痕踏过,阳光吹向寺院的那墙红,如燃在冰雪里的暖炉。烟薰火漆的殿堂壁画,还有法物,将寺院的年轮指向乾隆年间,似水流年在寺院堆积沉淀,封藏着碌曲高原厚重的文化,给后人对这方人文历史最真实的检索,让我这个无神论者对它心生敬意。


落日时,东山上寸草不生的岩石被余晖冶红,仿如排列站立颂经的绛红袈裟喇嘛,经声里,郎木寺轻轻掩上小镇夜色的门。

莫管他是否有红泥小火炉,且去丽莎咖啡屋。欧洲人厚厚的英文旅游词典里,郎木寺的词条就是丽莎咖啡屋。女主人微笑最真诚不过,一手苹果派及西点做得外国游客直呼地道。店堂中间几把很西藏的大银壶十分殷勤,咕噜咕噜不停打着招呼,把休闲时光不停地煮沸。钉在墙上的饰物,你能想到的和你不能想到的都有,除了那把入鞘的藏刀,其他猜想出自游人之手。祈祷和心语化作的纸蝴蝶,挤满四壁,时光走了,它们依旧在走进店里的人耳边浅吟低唱。夜半辞店出门,赊一份如水的月光,走在嗒嗒作响的石板路上,敲出小镇安好的底色。

螺号经声贴在耳边,将小镇的黎明喊醒。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不疾,把小镇长住的和流浪的心放松又放松。


作者:万岳斌,湖南省政府参事,从事公职,休息时间常出门游历,所见所闻记述成文字,与公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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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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