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作让我温柔又坚定

早起，写作。

随着手续办理的接近尾声，和老单位的告别亦逐渐走进尾声。走在路上，电梯里，总能听到关切的询问：“什么时候走？”而后便是一句恭喜：“恭喜你脱离苦海！”

是的，我听到过很多次了，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从不同级别的人嘴里说出来。我在他们的脸上读到一些真诚和无奈。我相信它的真实。因为曾经的我，也以为这是无边无际的苦海。至少，它让我不能那么尽情地去拥抱美好。

但如今，我并不这么认为。

回首十六载，从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到如今的人到中年，按理说，我该是最悔的那个，毕竟，我把青春都奉献给了与现在没有多大关联的过去，换了条赛道后看曾经的付出，便都是做的无用功，都是碌碌无为。

但，当真回想起过去时，我的脑海里浮现的竟尽是美好。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美好的奋斗，美好的变老。那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收获的，是一笔笔价值不菲的精神财富，让我的心里满满的。

我想起当初青春时，我如何撑着一把伞从雨中走过，走向一个懵懂的未来；我想起当年，我如何意气风发走进金碧辉煌的大酒店；我想起岛上那条让我每天来来回回走四趟的路途，春夏秋冬各有美景；我想起某一个午后，我和一位同事停下忙得不可开交的工作，共同救下一只深陷困境的小鸟……

好友（也是相伴这么多年的同事）笑我：你看你想的都是美好，可能跟要走了有关系。如果是我就头也不回，想也不想。

于是我想，我是不是还不够干脆和决绝？

但很显然不是。至少，我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想要改变的人都要决绝。甚至，我比他们中的很多不想改变的人也要干脆太多——明明不想改变，那为何视为苦海？何不沉下心来，甘之如饴？

我也想，难道这只是与要走了有关系吗？

显然也不是。我见过好些要离开的人，像是赌着一股气，似乎要从此不相往来。

但我的离开，充满了温情和不舍。老领导远道而来请宴送行。老同事们围在一起，庆祝我的“再出发”。并肩作战好几年、从未见其喝过酒的领导，这一回说要喝点酒。从半月前开始，便有各种合影留念。他们笑说，最后的最后，要憋住，不能哭。他们相约，今后去爬我新单位附近的那座山……

一边饱含希望的决绝，一边满怀深情的告别。

这并不矛盾。

人生不就是一程山一程水地走过吗？每一程山每一程水都有她的美。怎能一笔抹开，像从未来过？让每一程都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不好吗？

我后来明白，这样的方式，与其他无甚关系，但与写作密不可分。

这些年，文字带给了我太多的慰藉，它们帮助我储存了太多的美好。

我曾经说过，“我的心里中住着一片湖”，这片湖是真的一直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开。它一直氤氲着我的心灵呢。

或者，它又像一片花园，而我每次走进来，便会凝神静气地聆听鲜花盛开，除掉杂草荆棘只是顺手而为。我的眼里没有杂草，我的心里也没有。我只想让我的花园兀自绽放。我也只看得见这里的繁花绿树。

所以，当酸甜苦辣变为过往，我的湖，我的园，便纷纷向我奔涌而来。它们是来报恩的。它们回馈给我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得多。

回望并非不够决绝，它恰恰是对自己最深沉的爱。在这一回望里，我终于找到了过去与未来最好的联结点——“人生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这句话并非抚慰人的鸡汤，它是伟大的征程，生动的实践，是筚路蓝缕一路走来后的光彩照人。

不舍并不是缠绵。它恰恰是最温柔的力量，最决绝的前行，最美好的向往。

感谢写作，让我储存快乐，收获了高于现实的更多。

感谢写作，它让我活得热气腾腾。

感谢写作，它让我温柔，又坚定。

(写于2022年10月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