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

妻来队一星期了，我还没有好好陪过她。今天下午我刚好有点时间，我说，走，我带你看看我们驻地的环境。妻听了满脸溢笑，一幅喜出望外的样子，然后便跑去更换衣服，不一会儿，她青春洋溢地站在我面前：一件浅绿色的毛衣外搭一件乳白色毛茸茸的马甲，白裤子，白运动鞋，配上她窈窕身材，齐肩的秀发，质朴而淡雅。我的静视显然使妻感到羞怯，我也想到了该换一下衣服，可是像点样儿的便装就只有一件羽绒服，跟妻这身装扮远远配不上，还是穿军装吧。

天空在飘着雪花，妻蹑手蹑脚的，走得很慢。我说，没事，我扶你，滑不倒的。她俏皮地对我笑了一下，依然很小心。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驶过，一点雪泥溅到了她的裤腿上，她赶紧低头，轻轻地弹掉，我笑着说，原来你“爱惜羽毛”啊。她也嘻嘻笑了。

雪花显然使这个城市比以往凌乱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车辆驶过，马路上满是雪泥了，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走着。到了一家商场门口，妻拉着我要往里走，这时却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妻又一把把我拉住，凑了过去。

一串串冰糖葫插在稻草垛子上，透着晶莹的鲜红，在白色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耀眼。旁边已围了几个人，有一对看上去是情侣，另外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指指点点地在那儿挑选。很快那对情侣买了一串就走了。

妻已经绕了三圈了，还是没有选定拿哪一串。我早就一眼锁定正前上方的那串，看上去又红、又大，就对妻子说，这串多好啊！可是妻子只是瞟了一眼，就仍按她的心思挑选。后来她就对我“指示”了一串，我看这也还算可以，就伸手去拔，可是妻叫道：“不是那串，是它右边那串。”我一看，就不能理解了，个头儿小，颜色也不鲜，有一个山楂还明显有个坏点。我手都伸到边上了，还是问了一句：“是这串吗？”妻点点头，“嗯”了一声。我又说这串有什么好嘛？妻抿着嘴一笑：“你不用管，我就要那串。”我只好摇摇头，伸手去取，没想到旁边的那位姑娘也看上了这串，抢先一步给拔走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暗自庆幸，妻却先是一惊，继而竞做出一个我料想不到的举动——以闪电般的动作，从女孩还未来及收回的手中夺回了那串冰糖葫芦。

女孩也是一惊，粉面失色，伸手想把冰糖葫芦抢回去，妻左手一挡她的胳膊，右手高擎那串冰糖葫芦，像是保护自己的战利品。我想这下完了，得有一场恶战，小小的一串冰糖葫芦，虽然咱“看中”在先，毕竟“到手”较晚啊，不算太占理。就赶紧劝妻别争这串了，让人家一下得了，妻却决心很大，还赌气说，我就要，你不帮我说话，还帮别人说？我还从来没看见妻发这么大火。

一看这边不成，我回头再劝那个女孩，我说，你再选一串别的吧！这串这么小，还有一个坏的……那女孩却也不依不饶，绕过我的身子又要和妻去争抢，两个人几乎就要撕扯在一起了。不管怎样，我可不能让他们当街打起来呀，于是一把抓住那个女孩的右臂，顺便把妻子挡在了身后，这时也来不及辩什么道理了，赶紧付了冰糖葫芦钱，拽着妻走人，那女孩在后面还嘟嚷着什么，也只能由她去了。但说句心里话，我对妻的这件事情完全不理解，觉得她未免太任性了。

一路上妻都紧捏着那串冰糖葫芦，阴着脸不说话。我看她真生气了，就想法哄她开心，可是仍无法让她“阴转晴”。直到晚上做饭时，我突然发出一声：哎吆！把我的嘴磕着了，牙，我的牙到哪儿去了？妻赶紧跑过来，我把捂在嘴上的手拿开让她看，她大惊，果然缺了一块牙，急得不行。结果我用指甲一抠，那块黑色的塑料纸掉了，牙“完好如初”。气得她捶着我的胸脯，然后大笑，那像花儿一样的笑容就又挂在脸上了。

晚上睡觉前，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说说看，为什么非得要那串冰糖葫芦？”妻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要。”我说：“这不是理由，尤其不是发神经似地跟人家争抢的理由。”妻沉默了半响，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一头扑在我的怀里开始抽泣，我吃惊不小，不知到底是怎么了，赶紧说好，我不问了。她却抽泣着说：“我们家乡风手婚姻家庭俗，吃的冰糖葫芦上有多少果子，年就能和心上人团圆多少次，那串冰糖葫芦虽然小，但比其他的都多一个。”

居然是这个原因！我被这番话深深地震撼了。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有一边帮妻子拭去眼泪，一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