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春萍:走不散的是我们

鸟 摄影:白永峰(西安)


作者:缪春萍

生活是一条流淌的河,我们是河中的水滴。年少天真如小溪流水,长大了急着奔向社会的河流,或清澈或浑浊奔腾向前,渐渐地缓慢下来,最后慢慢地涌向深沉的大海。

人生每个阶段都会有人陪伴相随,小学时每天同路上学的伙伴牵手蹦跳,以为我们会一直好下去;初中时顺路招呼着搭肩勾臂去上学,连假期都要相约看大清河发水,寒假到河中镜面似的冰上打出溜,在冷风中欢笑着以为我们会快乐下去;高中时就沉稳一些,相好的同学就有了小圈子,当然了都是我们女生之间的小秘密。

再后来我们身不由己地由清澈的溪流,欢快的小河流向了生活的河流。或湍急或缓慢或清澈或浑浊,我们慌慌张张忙忙碌碌懵懵懂懂草率地挥霍着青春的时光:工作、结婚、生子……再回首只剩一地鸡毛的日子。

有些人联系着不知何时就断了,有些人一起走着不知在哪个转弯处就散了。兜兜转转了五十年,高中同学的我们四个女生始终没有走散,可以多年不见,可能电话常断,时而想起总是惦念,不露痕迹地相互帮衬。

温柔坚韧的慧琴,总在付出的静霞,不甘于命运的小洁,还有爱说热闹的我。我们四人是高中同班同学,也可以说是发小是闺蜜。现在几乎每天我和小洁都会微信聊天,她在北京一所私立院校做管理工作,上下班路上乘车时我就是“陪聊”;慧琴和我都在昌平住得不远,我俩打电话不够一小时以上不算通话,慧琴柔柔地道来,听着她的声音都是享受;静霞在秦皇岛,只要爱在微信上显摆的我语言稍露不快,静霞的问候就会到来,她更像我的姐姐关注关心着我。

慧琴和静霞初中一个班就很要好,高中一个班更是让她俩从少女好了一生。只要和她俩其中一个联系就一定会知道另一个的情况;小洁的儿子和慧琴的儿子小学一个班,还曾是同桌,两个孩子在京城都发展得很好;我们四人彼此关注关心,不时联系,我们四个是高中班女生中上了大学的:自考、电大、成考、高考,我想这是我们始终没有走散的原因吧。

上学时留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是1974年的五月初,高二的我们去一个叫北沙城的农村学农,慧琴、小洁、敏儿住一农家,静霞、我还有君君住一农家,两个院子只隔一条农村的那种泥土路,下工后只有“近邻”才相互串门。我们干的农活是在老师的带领下给不足一尺高的高粮掰分出的叉,从地头开始,每人一垅地往前挪着一棵一棵地检查,掰掉长出多余的分叉。那是一个下雨天,地里太泥出不了工。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屋的静霞趴在炕上写她的小说,她是一个偏文科爱文学的女生,沉静好学。我和君君好动,冒着雨踩着泥水跑到了一路之隔的慧琴她们屋,脱下鞋就上了炕。慧琴和敏儿正聊天,君君立刻就和她们聊在了一起。小洁靠墙坐在炕上练素描,看我来了高兴地说,正好你来了给我做模特,我就靠墙坐在她的对面,任她拿我练手画速写,慧琴听说静霞一人在就跑去找她了,那是高中时代留在我心里富有诗意的一个上午。我们四人高中毕业后人生走向和当时的爱好完全不搭界,但在被裹挟的人生河流里坚持了不放弃学习的方向。


慧琴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高挑身材明眸大眼,像她的老红军父亲,典型的广西人宽额头。上高中认识她的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一个红色公主,小城中老红军的女儿,母亲有工作又会做衣服,她自己长得漂亮学习好穿得也好,还是学校的播音员,柔柔的带点沙哑的声音让所有的同学都喜欢她,当然让有的女生无端的生出一点酸性的妒忌。

高中毕业慧琴留在了地区教育局做打字员,同时负责单位的小图书馆。我留城当了建筑工人,有空就跑到离我家不远的教育局去找她,当然了顺带着看书借书看。我们俩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原来她不只漂亮而且性情温柔谦和低调,从未见她拒绝过对他人的帮助,两只大眼睛清澈而真诚。

猝不及防的家庭变故让柔弱的她一下子从不操心家事幸福的公主成为挑起全家重担的长女,那一刻承担起照顾父母、操心小弟的重任。

她依然温柔,清澈的眼睛里多了坚毅的沉静。每天奔跑在单位和家里:做所有的家务,承担起因痛失姐姐沉浸悲伤中母亲的事情,照顾身体有病的父亲,操心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弟,她的笑声中再也难听到以前的无遮无拦的爽朗,她过早地面对生活的残酷与无奈。

结婚生子,生活忙碌如陀螺不停地旋转。优秀的丈夫是一位憨厚的工科专业技术人才,慧琴融入了有两个哥哥、四个小姑的大家庭。儿子的出生让这个家里忙碌而快乐,我还记得在人民公园对面慧琴母亲的老房子里,慧琴能干大嗓门的母亲用唐山口音欣喜地让我看她的小外孙:“你看他多白净,你看他睡着还笑呢……”

谁也没想到,热情开郎能干的母亲在慧琴最需要帮助照顾孩子的时候,等不到看幼小的外孙长大母亲就得了急病,任慧琴和还没长大的弟弟如何呼唤再也没有听到母亲的回答,母亲猝不及防离开了人世。年事已高的父亲住了医院,任性的弟弟一下子变得懂事了,孩子尚小,她在市考试院负责财务工作无人能帮……那一段日子不知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只是再见到她时明眸中有些凄楚和疲惫,柔和的话语中多了些无奈。

慧琴把年幼的儿子送到了坝上奶奶家,分身无术的她要上班完成那些时间性很强的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试工作,到年底财务工作更是要完成各种报表,每个周末飞奔到坝上看看年幼的儿子。

作者与慧琴

儿子上学时到了慧琴身边,他是慧琴的骄傲,是全市的三好学生。慧琴更忙了,上班、给父亲陪床、自己家婆婆家各种的一地鸡毛让她忙得喘不过气,好在有高中同学敏敏帮她接儿子、开家长会,有时帮她照顾父亲。

丈夫作为优秀的专业人才去了清华同方,儿子也去了北京清华附中读高中,爷俩父亲边工作边读研,儿子住校。每个周末慧琴都在往返北京到张家口的快节奏中,原来娇弱的她成为了一个柔韧的能承受生活中各种压力和挫折的女人。

工作中,慧琴年年是考试院毫无悬念的优秀工作者,她柔韧而有条理,忙碌而不乱,对任何人都是能帮则帮,我有时为她感到不舒服,有的人真的不值得她那样用真心对待,但她就是不会说不!

退休后她帮在京的侄女带大了孩子,姑姥姥更甚于亲姥姥,假期姑姥姥和外孙女一起上网课一起做游戏,小姑娘最喜欢的是姑姥姥,因为姑姥姥从不发火,耐心地辅导作业。

让我再一次看到慧琴宽厚胸怀、自惭形秽的是前几年高中同学聚会的一件事。一位高中女同学多年前得了脑瘤,那天也去参加了聚会。那是我俩每天一起上下学同行最要好的同学,也是当年对慧琴曾有言语冒犯的女生。聚会结束前那位同学要先走,我很客气地道了别,而正在旁边和别的同学聊天的慧琴起身跑上前,扶着这位行动略显不便的同学,一直送到楼下送上车才回来,笑着说“她能来真好”!从慧琴由衷的笑意中我看到了自己的狭隘和虚伪。


静霞上高中时是学习委员,她是一个热情而安静的女生。高中两年我常去那个木阁楼她的家,她高大帅气的父亲,纤秀和蔼的母亲操着浓重的延庆口音热情地招呼我,一个有浓浓爱意的家。

静霞偏文我喜欢理科,她容忍我的闹腾我欣赏她的沉静,一个眼神我们就彼此释怀。上学时她就开始练写毛笔字,在那个文化荒芜的时代,学习受鄙视的岁月她告诉我她小说的构思,里面人物的设计,我特别羡慕,因为我没有理想。去她家双胞妹妹拉小提琴,她在临帖,我既羡慕又惶恐,在我的家里是看不到这些的。

毕业后她们姐妹俩都插队下乡了,后来我留城工作参加高考后很少有联系,只知道她在郊区插队。我读大学时她也回了城,成为一个机械厂的工人。1982年我的试用期满一年准备从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企业子弟中学调到张家口市,手续停留在市人事局,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暑假时我又踏上吱吱嘎嘎作响的木楼梯上了阁楼去找静霞,她永远是我的倾听者,然后对我拨云见日让我不要急。那天是周日,静霞的父母都在,吴大伯笑着问我:“大学生怎么样呀?”,我就说准备调回市内手续停在市人事局。吴大伯说:“好办,明天你去市人事局找张局长,就说是我让你去找的就成了”。我知道静霞的父亲在市委工作是资深干部,低调的静霞从不提及自己父亲的工作。第二天我壮着胆子去找了市人事局张局长,张局长一听吴大伯的名字就说沒问题,很快我就调回市内。前几天我在电话里问静霞,当年知青回城时为什么你爸不把你们安排到机关事业单位?静霞说哪想那么多,能从农村抽回来就很庆幸了,我爸你爸那一代人……

作者与静霞

静霞在工作中读了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她本来是应该上大学圆文学梦的。工作的需要做了企业财务工作,又学了电大财会专业,成为财务科长,负责整个企业的成本分析。本来以为会岁月静好,时代的不确定性让企业飘摇起来,四线城市企业有限的低工资,让同在一个单位的夫妻俩不得不面对生活的窘困,他们在市场租了一个经营文具字画的小摊位,静霞的丈夫擅长书画雕刻,在企业下岗、破产的风暴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难测的结局。那个小摊位是他们补贴家用、供女儿读书的有限经济来源。五十岁时静霞退休了,庆幸赶在企业破产转手前领到了退休金。静霞退休前曾在会计公司兼职,讲授成本会计课程,退休后她继续应聘为培训师,讲授她有丰富经验擅长的企业会计。周末我有时会去市场中那个小摊位,她会在那里站柜台,替换轮休的雇员。有时也会碰到她的丈夫,沉静多才的文艺男,站在他画的水墨丹青下做着几元钱的小生意,我心里为他们两口子不安,但五零后的我们何曾有过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

好在女儿争气,大学毕业后工作中读完了研究生,又考取了司法考试证书。静霞已经是有两个外孙的姥姥,女儿在秦皇岛自己家小区帮父母买了一楼的房子,静霞擅长艺术设计的丈夫把房前的一片小院用原木搭了架子,我在微信视频上看到初夏木架上飘荡着悠长的紫藤,攀爬的月季花缠绕在围栏上,一张遮阳伞下有藤桌藤椅,地下是绿油油的蔬菜,那是他们年轻时梦想的诗和远方吧?


这一生除了上课与学生讲的话多,在世间我和小洁是彼此聊天最多的,从高中到现在一直未断,今天我作为她上班路上的“陪聊”还聊了一个多小时,有时想该向她收点劳务费。

小洁有一双弯弯细细的小眼睛,一笑白白的牙齿两旁是喜相的酒窝。她的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也是女师毕业,所以她上高中时就悄悄地跟老师学画,在那个毕业之后只有上山下乡一条出路的年代,有文化的父母还是在想方设法让孩子学习特长。

上课我们傻傻地听课,小洁一边听课一边在课桌下用三根手指揑着铅笔在粗糙的包装纸上打线条,有时会引来老师不满的眼神儿,好在她学习好还不至于让老师公然批评。我第一次接触画画儿,问了她许多问题,渐渐知道素描线条两头细中间粗最好,线条组成了面,面分为三面五调,人脸分为三庭五眼,绘画铅笔软硬不同深浅不一分为H和B两类,还有碳棒……对我一切都是新奇的。后来她让我看那些人体素描的作品,我第一次看到人体的美:曲线、肌肉、力量、比例,那些厚重的书在当时是封资修的“毒草”,老师借给她是让她抄下来里面的素描基础知识。我成为她最好的帮手,最大的信任是让我把书和她的笔记本拿回家,当然了写字既快又好的我第二天还给她时肯定帮她抄了好几页。后来我对着我家墙上挂的小镜子用做数学题的铅笔画自己竟然挺像,兴奋的我有点儿忘乎所以向母亲提出想学绘画,在这个经济和知识都贫穷的家只有被喝斥,注定我与艺术无缘。

高中的小洁胖乎乎的,胆子特小。我们班去涿鹿果树场劳动,白天在果园摘苹果鸭梨,夜晚全班女同学在一间大房相对的两排大通铺睡,好像小洁靠里边的墙,我挨着她睡。果树下草丛里什么虫子都有,小洁连个蚂蚱都怕。晚上饭后准备睡觉时,看着娇弱的敏敏竟捉了一只蛤蟆吓唬小洁,小洁吓得缩在墙角求饶,最后敏敏捉了只绿蚂蚱放到了小洁铺下的粉花脸盆里,登高爬低上树摘果一天累的我们在吵闹中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看到小洁合衣靠在墙角,不知道她那一夜睡没有,那只让她惊恐一夜的绿蚂蚱竟然还自在地趴在小洁铺下的粉花脸盆里。

1975年高中毕业后我当了建筑工人小洁下乡插队。1979年夏天已经该升大二的我休暑假,头天下午小洁从她下乡的土井子村回家经过我家时,相约第二天早五点多她到我家叫上我一起去她下乡的地方。

作者与小洁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在山后伸懒腰时我们就踏上了去座落在张库大道路边的那个叫土井子的小山村。过了大境门向西沿着沙河走,没有车全部是沙石路,偶尔有一辆马车拉着青菜、或是载着木箱体的粪车进城,空寂的沙河路上只有早行的我俩。小洁背了一个绿色军用帆布包,里面装着给学生买的作业本、半圆仪、三角板、铅笔……她已经从大田劳动抽调到村里小学校当老师。路很不好走,好在我俩做伴说笑着走了三十多里来到了小洁所在的小学。

这是一座在村外的古庙改建的小学,院子里有一棵粗大茂盛的柳树,阴凉覆盖了半个院子,树上还吊着一口古钟。院落还算整齐,不知何因逃过了文革的劫数。小洁的宿舍兼办公室是院子东北角的一间屋子,一床一桌一椅一炉灶,我吃惊地看到桌子上竟然摆着一个骷髅头,一个真的骷髅头!小洁笑着说晚上没事时练习素描用的,我难以置信那个连一个蚂蚱都吓得不敢睡觉的小洁,会在村外古庙孤寂的夜晚盯着画着骷髅头度过一个个漫长幽静的夜晚。

屋外是风吹哗哗响的大柳树,据说村里流传着大树里住着狐仙儿,整个院子除了角落里小洁那间小小的屋子都是教室,她,一个二十出头年轻女子在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古庙学校既是老师又是下夜人,胆小的小洁被粗粝的生活磨砺成为不怕鬼怪不放弃追逐梦想的坚强女性。小洁两次高考都报考了中央美院,乡下有限的条件折断了她梦想当一名艺术家的翅膀。

后来她抽调到茶坊区建筑队,是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壮工。因为是党员又当过村小学老师借到办公室做各种琐碎但被别人羡慕的工作。我的大学离她单位不太远,时常会中午吃饭时找她,她就会到单位对面的机关食堂打饭,有肉有馒头,比我们学校的大眼窝头加一大勺少油没肉的饭菜好吃多了。那时我发现小洁开始练钢笔字,她的字写的细长松散,在办公室搞文字工作显然是软肋。她照着字帖上班写下班练,当练习了一尺多高的稿纸时,她的钢笔字巳经流畅有体了,小洁对任何事情只要认准了就会下死功夫去啃去拼。

1981年国家为加快人才培养,开辟了自考学历认证考试,给错过了高考或在工作中脱不了身又想学习专业知识给予学历认证的人们一个机会,小洁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了法律专业自考的艰辛历程。工作、结婚、生子、学习、考试……那是充满挑战充满希望又每天疲惫不堪的三年,小洁是第一批获得法律专业自考大专学历的学生,也因此在茶坊区合并到桥西区时她到了区政法委,从此成为了一名在编的国家干部。

小洁当过堡子里办事处主任,那里有张家口最繁华的商业街,有最人口密集的老巷子老房子,有最代表张家口历史的古庙古城墙,居民多为最底层的引车卖浆贩夫走卒,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大事小事。这里正在调整家庭纠纷,又接报邻居因房前屋后的拥堵动了手!今天是来腻歪要低保的,明天是劳改释放犯拿着刀子威胁要工作的……小洁永远是眯着小眼睛不动声色地听和看,然后用平和清晰不容置疑的语言不慌不乱地处理一件一件看似无解的大事小事,笑着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当事人送走,一双细眯的小眼一口白牙两个酒窝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小洁做了桥西区信访局长更是忙碌,今天是房地产商与拆迁户的纠纷暴雷,明天是去北京接上访人员,这里是人命大事,那里是维稳任务,反正在形形色色各类矛盾纠纷中小洁不露声色的百炼成钢了。

五十岁正是人生的黄金阶段,一纸政策却让正干的游刃有余的小洁离岗。虽然小洁的大照片就在桥西区大楼的大厅里展示着她的优秀,离去却是宿命。我在第一时间把她介绍到我兼职的北京一所民办高校,推荐她做班主任。适逢校园搬迁,小洁展现了实干的能力:选择签订新校区超市、澡堂、食堂等商业合同,采购新校区快消品……后来她成为学校党委办公室主任,担任这个官司不断企业的法律顾问,一干就是十五年,现在依然在岗!

她见证过这所民办高校的辉煌,参与过企业利益最大化的合作谈判签合同,也解决过在北京市产生影响的学生上访事件。不甘于命运的小洁在一个偏远条件并不好的民办学校一干就是十五年,从行政管理到教务体系,从课程评估到法律纠纷,她在努力在学习在用行动闪铄着生命的高光!

小洁每天还在上班,一个半小时的路途是我“陪聊”的最佳时间。

鸟 摄影:白永峰(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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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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