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难和坎坷，人生的美学

昨天写了一篇六千多字的长文，谓《下岗记》，节选两千多字，发微信朋友圈。高中时期的班长方元龙兄看了之后，说：“人生坎坷，磨难多多。”当然，心疼我的不只是元龙兄一人。怎么说呢，了解的朋友都知道我这五十多年一路走来跌宕起伏，历尽磨难和坎坷，无论是职业生涯，还是家庭生活，皆如此。

昨天晚上，和家里的小尕聊天，简单回顾五十多年的人生历程，小尕不无怜惜地说：“哎，您真的太难了。”

儿时的苦难自不必言说，那是一个时代的苦难，个人的苦难都淹没在时代的苦难之中，不足挂齿。

1979年6月，初中毕业那会儿，特别想考取中专。一是能尽快摆脱父辈种田的命运；二是能尽快减轻父母的负担；三是三年中专毕业后能够尽快工作，和父母一道扛起这个家庭。按照平时的成绩，当年考取中专应该是有把握的。可是，临场发挥失常，离上中专差了2.7分，功亏一篑。

1988年6月，研究生毕业，被分配到安徽省芜湖市政府，在芜湖市劳动局上班八个月以后，市政府一纸文件，调我到安徽省芜湖彩色显像管玻壳厂筹建指挥部办公室，受命为综合协调处负责人之一。眼见人生即将开挂，1989年下半年，国家计委一纸文件，项目延期，我们那一批参与筹建的同志，瞬间被打回原形。

1990年秋，从安徽省芜湖市政府调回武汉水利电力大学，学校党委主要领导亲自找我谈话，说是把我的关系放在团委，暂到机械系工作。领导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培养我接任学校的团委书记。可是，团代会之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深切地体会到，通向团委书记的那条路已被堵死，团委书记的岗位已有人成功截胡。

1997年5月，作为人才引进，从武汉水利电力大学调动到华中电网有限公司。作为机关唯一的一个博士，很快就被列为后备干部。1998年5月，党组研究拟提拔我为副处长，只因最信任我的部门主任一句善意的建议，不仅提拔泡汤，而且使得仕途进步的可能性显得愈加渺茫。到了2004年，更是跌至职业生涯的低谷，也就是昨天《下岗记》中写到的，“被下岗”。

2004年底，下岗之后的七年的时间，既要让自己摆脱“被下岗”的阴影，又想试图转换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了养家糊口，竟然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去做自己从前最不屑的事情——经商。也是那个时期，对所谓的仕途，彻底地绝望。

在职业生涯跌宕起伏的过程中，个人的婚姻生活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礁。个人的婚姻生活，因为纯属个人隐私，此处不表。还有就是，五十岁以后，身体接二连三地出状况。

如此看来，我的前半生，且允许我说已经过去的五十八年为我的前半生，乃大不幸。

怎么说呢？所谓幸，与不幸；或者说成功，与失败，通常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定义。依我看，即便从世俗意义出发去看待人生成功与否，也应由三条曲线叠加来评价。这三条曲线，第一条是名，即名望、地位等。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名又以仕途的通达为主要标志，即官阶越高，名也越大。第二条为利，即以拥有的财富为标准。第三条则是家庭，主要指婚姻是否幸福。这三条曲线，各占多大的分量，不好说。在常人眼里，更看重名，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使然。改革开放后，多元文化冲击着以官本位为圆心的同心圆文化，人们蜂拥崇拜财富，财富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明显上升。至于家庭，特别是婚姻在各人心目中的分量，或许见仁见智，如自古以来都有政治联姻或商业联姻，婚姻成为了服务名利的工具。

当然，生活在这个世俗的世界，无视世俗，不向世俗低头，确实不易。尤其是，我们都是普通人，至少都要养家糊口。但是，在我们的心灵深处，能不能给形而上也保留一份空间。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说的是，既然磨难和坎坷对于绝大多数人是人生的必然，绕不过去，那么，我们也可以开发磨难和坎坷的价值。

磨难和坎坷，让我们变得更加冷静和孤独。冷静可以让我们能够更深刻地反省世俗的意义，从而看清人生的真相，使自己面对外面世界的困难，更清楚应该怎样整顿自己，也就是许倬云先生常说的“往里走，安顿自己”。孤独，确实太宝贵了。新疆作家李娟说，“孤独是强大的独立，令我从不曾畏惧过人生的变故”，我极同意。

当我们历尽千帆，变得更加冷静和孤独时，磨难和坎坷的性质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磨难和坎坷不再是人生的大不幸，而是每个人的人生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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