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一生平安

他走了，没有留下一丝丝的痕迹，也没有激起些微的涟漪，茶余饭后的谈资里，也曾有不着边际的叹息。熟人的感慨，陌生人的好奇，掩不住一个残酷的事实：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在乎你的人很少，知道你的人不多，珍惜你的人可能不在身边，而记得住你的人也许你永远也料想不到。

熟悉的楼道，熟悉的教室，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也不曾有一言半语的交谈。来去匆匆，闻得到的是香烟的味道，看得见的是黧黑的面孔单薄的身影，听得见的是慢条斯理的讲课，最熟悉的还是那只硕大的电水壶。接水烧水，往来于教室和卫生间之间，总能碰得到，也总能引起我的注意。那只带保温功能的水壶正是我一直寻觅的，尽管始终也没有买回来，却总喜欢问一问它的功能。

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都不是很熟悉。不在一个系部，没有工作上的重合，一面之缘而已。偌大的校园里，数百职工彼此熟悉的也就那么一小群，遇得见，熟悉的面孔也不一定叫得出名字，更不知道来历与身世。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他却是个例外。

他的教室在四楼，紧挨着我的办公室，共用一个楼道，共用一个卫生间，自然是天天碰面，天天擦肩。教室是固定的，一大一小。课程是变动的，一会儿大教室，一会儿小教室。流动的是学生，不变的是声音，那种抑扬顿挫的腔调十分地响亮，远远的就能听得见，走了很远还能听得见。

他走路很慢，十分的稳重。很少说话，偶尔也打个招呼。要么讲课，要么吸烟，要么拎着水壶冲水，来得很早，走得很迟，这就是他的工作节奏，年年如此，天天如此。除了开会，做核酸检测，他很少离开四楼教室，也很少见他外出闲逛、聊天。

不是原单位的同事，也没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虽然同在一层楼上也只能算是面熟而已。很少说话，也没有交流的机会，彼来我往，点头示意就算是打招呼了。但也有一些近距离的接触，它曾靠在办公室门口跟我交谈，说过一些家长里短，也曾到我办公室来冲过开水，却从不曾逗留，也不曾坐下来聊天，每次都是匆匆一瞥。

仅有的一次交集是跟我去了同一家茶叶店买了一斤茶叶。那是三年前的初夏，下班的路上一前一后的相遇了，听说我去买肖坑五队的茶叶，它很感兴趣，一定要随我去看看。肖坑五队的茶叶是很出名的，打着肖坑五队茶叶旗号的很多，货真价实的却很少，市场上雌雄莫辨也是常有的事情。听说我有确切的关系，有货真价实的肖五茶叶，所以想去看看。

茶叶店是一个学生开的。学生是肖坑五队的，茶叶是他家里采摘制作的，自然是货真价实的。他爱喝茶，自然也是很识货的。抓一把茶叶闻了一下，就决定买，连品尝的过程都省了，买了就走，没有半点犹豫。再次见面的时候，凑到我身边轻轻地说：茶叶挺香，有点甜甜的味道。

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的样子，声音却漫溢着一种赞许的味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苟言笑，言语不多，慢条斯理的样子似乎与其年龄很不相称。

他还年轻，还处在年富力强的阶段，谁也料想不到他会突然离去。诧异震惊的同时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怅惘。

还在这层楼上，还是那两间教室，仍然有人在上课，声音变了，人也不同了，而沉淀的记忆却总是挥之不去。生命如此脆弱，稍纵即逝，昙花一现；生命如此坚韧，绵长不绝，亘古不朽，来不自知，去不由己，往不可追兮来不可及，堪可握者唯当下而已矣！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是自宽还是伤怀，不好说，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则一定是深不见底的遐思与迷茫。

人生多舛，只能说愿你一生平安！

2022年9月21日星期三